68.
北境荒原, 极寒之地。
十月过后便是长达八个月的极夜,太阳沉落,黑暗笼罩这片白色土地, 唯有一点清浅月光,照得雪地汪汪如一片积水。
地心入口便在此处中心,过一条万马奔腾般的湍急大河,就是被大阵封锁的魔界。
此阵是从内封锁, 人魔大战过后, 魔族元气大伤, 休养生息至今。
魔界同枉死城相连,有的人死后, 入了枉死城,从枉死城出来, 入魔死而复生, 却又变得不见人样,类似一种浑身覆盖鳞片的蜥蜴混种, 只有一双眼睛,仿佛还留有人性与意识。有些穿着盔甲,佩戴□□或剑, 身上有了鳞片, 大多不穿衣服, 手上戴着多年前从人族修士手里抢来的储物戒。
这类魔修, 在仙盟登记的名称叫蜥蜴兵。
没有人把这类魔物当人看,哪怕他们曾是。
人的血肉,于魔修是大补之物,自从大阵封锁,魔修只偶尔溜出来打个牙祭。
地心入口温度比周围高一些, 不被风雪覆盖,反而有一圈小小绿洲,出没一种叫砂蜈蚣的低阶灵兽,可以填肚子。
今日有几个蜥蜴兵,在边缘试探着捉砂蜈蚣时,意外看见了人的踪迹,本打算把他弄来吃来了,凑近一看是他,兵荒马乱地纷纷钻着地洞跑了。
回魔域后,这消息层层上报,到了魔君耳朵里。
“姓容的进了地心?他奶奶的,里头有只烛龙!”那烛龙似在守护些什么,战力强横,魔君三番五次闯入,都被打得屁滚尿流,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烛龙喷出的火烧焦了头发,养了十年才养好。
军师出主意道:“魔君大人,那入口幽窄,不如我们将它封起,让无量与那烛龙斗个你死我活,再放出消息,说无量死了,让那些人类去内斗。”
魔君模样看着年轻俊美,二十出头,黑发如瀑,在一众奇奇怪怪的黑色魔物中间,他竟是唯一的正常人,长着人的脸,四肢,可惜头顶长了一个黑色的犄角,耳后还有黑色魔纹,一直延伸到脖颈。魔君思索着问:“如何封锁住他?”
军师:“不如……请八千岁出关?”
“师尊?”魔君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师尊定有法子,可他闭关了,他留了阵法书,军师你来看看,趁他和烛龙缠斗,我们先用皇极石困住他,再布下我师尊发明的屠仙阵,如若出了意外,再请他出关也不迟。”
玄机老人,在上界凶名赫赫,传闻他已有八千岁了,是个老不死的。一介散修,本已是半步成仙的境界,多年前被天雷劈到修为倒退回洞虚,他不甘地重新修炼,不慎走火入魔,到了魔界,借助此地浓郁魔气修炼,又慢慢回到了大乘期,堪称上界最高修为。
这封住魔界的封魔阵,便是他用魔窟里的人尸油、灵石、外加各种稀奇古怪材料布下的。
他极为看重自己的这个弟子,闭关时留下自己编纂的功法、阵法、符法书,让他悉心研读。
而皇极石,乃是枉死城城门口的巨石,若不是依靠它堵住城门,怕是会百鬼夜行,万鬼出城。
好在这石头有两块,搬走一块,另一块也足以支撑城门。
一个蜥蜴军团将立在枉死城边缘的巨大皇极石,搬到了地心口,堵住这唯一出口后,又开始在专业人的指导下布大阵。
“魔君!不好了,灵石不够了!”
魔君扭头看向那一车又一车,从封魔阵旁的出口运出,堆成了小山一般的灵石。
“这么多还不够?”
“不够,屠仙阵是个大阵,远古时期,甚至能困杀仙人!”
魔君悬空在灵石堆的最高处,主动掏出自己的所有家当:“诸位,这姓容的魔头,就在里头,今日便是洗刷我魔族冤屈之时,机不可失,我先空了!”他将储物袋里头的藏宝全都倒出来,唤道军师,“将这些东西,全部带到钟灵城去,换成灵石。”
他的藏宝不可谓不丰富,大多是他的师尊玄机老人给他的,还有许多是从人类手上抢来的奇珍异宝,值不少钱。
蜥蜴军团一众见魔君这般,更是肝脑涂地,除了随身佩戴的武器,将自身所有收藏,连底裤都献了出去:“换灵石!”
“换灵石!”
“换灵石!”
气势汹汹的起哄中,军师带着这些家当,化形成人,往南去。
当然他不是去换灵石的,而是打算打劫几家店,把灵石抢了,珍宝抢了,再去换成灵石。
奇珍阁内,毕云天掌柜正在研究半颗出窍丹,半颗,会有用么?他还不知大难即将当头。
众魔族推着铲车里的灵石,绕着这块巨大无比的皇极石,布下第一个阵,而后第二个阵。
外头喧闹,里头却一声也听不见。
乐游被容寂赶出去后,整个地洞热气喧腾,他快要被烤化了,飞到最上头,贴着那巨石休息。
容寂凿出洞穴,又用符咒封住洞穴,好像怕谁偷看一样。
他的神识绕开丹田,在古遥体内走了两圈,若还不清楚这是什么毒,他白当人这么些年了。一个体温如炭,另一个如冰,炭钻进冰里,温度却一层一层地递增,浇不熄。
“师哥……”古遥打着哆嗦,睁眼问,“这是哪里。”
容寂的手掌搁在他的脸颊:“极寒之地的地心口,可是热?”
“嗯,热……”他仿佛失去了意识,又仿佛意识尚存,认得人,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中了狐精散,我会不会…死。”
“嘘。”容寂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不会。”
“如果我死了,”古遥仿佛交代后事,一样一样地掏出药材,明明烧到神志不清了,还在说话,嘴唇发抖地挨着容寂冰凉的手指,脸上红色妖纹不可控地显露出来,“药材都是给我师祖的,师哥,你能不能让黎苍峰主,帮我炼制七花大还丹,为我师祖解毒,他就在下界人间,东来寺。”
“这是给你买的,”古遥刚掏出那汤婆子法器,自己被烫得眼泪直流,“你身上这么冷,冬天来了,就用它暖手,炼器师说,可以永远用下去。沧海变桑田,他炼的法器也不会坏。”
“你中的不是剧毒,”容寂将这些东西全部塞回他的项圈,古遥趴在他的怀里快化掉了,也在灼烧着容寂胸腔的屠仙石,“小花,你相信师哥么?”
“嗯。”古遥胡乱点着头,闭眼将脑袋搁在他的肩窝,声音里的热气吹到他的脖颈,烈焰化冰,“除了你和师祖,我谁也不信。”
容寂冰冷指尖划过,衣衫尽除,而后停住,眼底一丝挣扎。
这洞穴是容寂砸开的,并不幽窄,气温也并不像地底那样炙热。只是古遥觉得热气熏天,煎熬不已。
肉与肉相贴,炭与冰相接,全然被封锁的黢黑洞穴里,一点一滴的,竟是冰先融化了。不知道是冷还是舒服,古遥一边发抖,脚背绷直,在他怀中像只刚出生的雏鸟,妖族原形毕露,脸上生妖纹,长兽耳,绷直又蜷缩,尾巴紧紧缠住他的腰身。
静寂的地心穴,遥远地听见岩浆冒泡的咕嘟声,乐游贴着皇极石,上面似乎在打仗一般,轰隆隆的,下面,他不晓得下面在发生什么,他听不懂,也不知这是他不能听的东西。
容寂的手方才从岩浆中捞出青焰硫石,地心岩浆有多热?常人一手下去,当场见骨,他一手下去,却仿佛感觉不到滚烫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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