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云摇头,“夫人待我恩重如山,不嫌弃我出身低微,不仅买下我,还厚葬了我的父母,仅此大恩大德,金云永远都记得!我万万不会做出背叛夫人的事情!”
金芯眯着眼看着已经是风中残烛的金夫人,没想到这个对自己母亲及其残忍的女子,也会因为一时的善意对他人加以援手。
或许他们这些生活在这种大家族的孩子,都是可悲的罢……在这种虎视眈眈的环境里,若不是如此,如何能够自保呢?
金夫人当年为了自保,对他父母痛下杀手。
而他为了自保又何尝不是过了几年如同妓女一般的生活?
金夫人从他父母手上谋来的金家大权,现在的他又何尝不是利用谋算,从金夫人手上谋到了金家。
从本质上来说,金夫人与他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人,哪怕那个不择手段的对象是自己或者自己的亲人!
这一切的一切宛如一个没有开始的圆,不知道冤孽在哪里开始,也不知道将会在哪里结束。
他能完全怪金夫人吗?当年在那个位置上就算不是金夫人,是别人,他的母亲依然不可能寿终正寝。
要怪,就只能怪他们生在这种只有利益为大的家族里。
生在这里,没有给他们更多的选择余地,若是不拿起武器为自己而战,那么他们就会变成鱼肉。怎么会甘心的就此被人刀俎,怎么就会甘心的向命运屈服?
想到这里,金芯眸中居然闪过一丝怜悯,那是一种同命相连的怜惜。
金云哭声断断续续,传入金芯耳里。终于,他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丢给金云。
小药瓶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入金云的手中,金芯微微侧目,看着窗外夕阳,“你中毒太深,就算是荀药谷的秘药,也只可以维持你三日的性命……三日,够你安排自己的后事了。”
说完金芯转身,准备离开,金夫人喊住他,“你,不想知道你父亲埋在哪里吗?”
金芯听见金夫人如此说,回过身盯着她,他从金家侍女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从未提过他父亲林染坟冢在哪里,只说当年下葬的只有金恕鸢一人在金家祖坟中。
后来他进了荀药谷也派暗童去查过金家坟冢,确实没有他父亲林染的墓。
原来,林染被金夫人另埋在了他处。
不知道是金芯赐药,让她自己处理后事的举动让金夫人心中一动,还是她不忍日后林染无人祭拜,喘了几口气,缓缓道,“后天,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金芯眼眸微光,却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
二月初春,南方最先变得温暖。山峦叠影之间,山花已经含苞待放。新绿代替墨绿,染遍了山间一草一木。
山林间,一辆马车缓缓前行。不多一会,马车已经行径到山脚下,金云最先从车上下来,扶下来一个病态的妇人,金芯也跟着下了马车。他抬头仰望这苍山洱海,陡坡千仞,皱起眉,“你这身体,还要爬这座山?”
金夫人亦是抬头,看着这山峦,“我要去向他证明,当年我的对他的承诺我做到了……”金夫人似乎是为了保存体力,再也不肯多说一句,扶着金云开始缓步往山上走去。
金芯负手跟在后面,冷冷的看着如今面如死灰的妇人。几个月前,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是光彩夺目,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就已经阳寿将尽。
林染,这个女子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的男子,就埋在这苍山之上。哪怕是她生命最后时刻,她还是向着她从未得到过的爱情蹒跚而去。
此时此刻,金光映衬之下,这个为了爱情勇敢前行的女子浑身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宛如一颗炽热的太阳。
而他呢?六年前在荀药谷种下的情愫,至今他都不敢承认。
金夫人出现的那一夜,暗芯前来求证,他不动声色的把她推开,只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内心的软弱。哪怕是看着暗芯在雨地里为了其他男子跪了三天三夜,他也不敢上前去言说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虽然金夫人让他憎恶,但是只有在爱情上的一往无前,让他心生敬佩。
金夫人的身体当然不足以支撑她爬上这千仞的峭壁,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们只走了一半不到行程。金云找了一块比较干燥的岩石,扶金夫人坐下。金芯则是去了找了一个树枝,升起了火堆。
火光印在金芯眸光里,宛如天际的星辰一般浩瀚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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