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齐拜、百官诚服,他处心积虑赢得了这一方天地,却留不住一个她。
他从来都知道,帝王之路何其孤独,但这孤独的路上,他想有人随行。
那日,春光融融,山水印画,让那个清丽的影子印在了他的心里。这一年里,她宛如一本厚重的书,每翻开新的一页,都让他倾心不已。
他倾尽所有对她好,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可是到最后,他还是利用了她。
如何才能不利用呢?若不如此,她怎么才能如他所愿的替他筹谋?
两万流民的事情,他尚且可以解释。但,黑金市的事情,要如何跟她说清楚?金芯不多嘴,就真的可以一直瞒着她吗?
邵子牧心中怅然,直到现在才开始明白,原来——有些事、有些人转身错过了,那便是错过了一辈子。最初相许的那些诺言,不过就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
城外人声喧嚣,城内御医院里却静默无声。
御医院里的四大家族,在才过去的那一场血雨腥风中,被摧枯拉朽一般的摧毁,没有人可以例外。
云景抱着一本厚厚的、边缘早已泛黄的医书,从御医院的药房穿过。药房里,一个老者,手扶窗棂,仰面看天,眸底静默的如一潭没有涟漪的死水。
云景抬头,看着这位老者,驻足而立,“张院首,您昨日教给我的药方我都背下了……您要不要来检查?”
张延眼睛依然盯着天际,神思浮游,缓缓道,“不必了,我信你。那个女子还真的送了一个好苗子进来,老夫许久都没有见过如你这般勤奋聪慧的孩子了。”
云景讪讪一笑,“张院首,真是抬举我了。与那个女子相比,我还差的很远。”
张延转过身来,看着云景,“她那路数都不是正统医师应该有的!你不要学她!”
云景看着张延苍老如树皮的脸,在他提到药叶儿的时候变得扭曲,心中骇然,但他还是稳住了心,收了收神,“张院首……你,似乎很憎恶荀药谷?”
“憎恶?”张延轻笑,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我只不过是一个连自己都恨的人。”
“君储万和,帝君万岁——”此时城外的喧嚣声一浪高过一浪,如风过境一般,被推到御医院里。那声音磅礴,在御医院里四处穿行,久久不停。
张延抬头,苦笑,“一切都结束了。”
云景抿了抿嘴,沉声道,“张院首,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张延收回目光,看着云景。
“您的医术这么高、制药术就算是最顶级的医药师也望成莫及,您也有为医者的尊严……可是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参与这场夺嫡之乱?”云景盯着张延,张延盯着云景。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张延才缓缓开口,“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一个无处可去的孤家寡人而已。既然是孤家寡人,在哪里不都是一样活着。最少在这里,有数不尽的稀世药材供我钻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