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师兄……!”她惊慌之余退开半步,低头匆匆行了一礼。
姬桓打开书页,粗粗翻了几页,颇为意外。
“这是兵书,你感兴趣?”
月谣深觉羞赧,总觉得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人说喜欢看兵书,说出去叫人笑话。姬桓却没有想那么多,慢慢踱到光亮处,一边走一边翻书,问道,“你看了多少?”
月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刚刚看到约己。”
姬桓点点头,准确地翻到她所说的那一页,上面有一些注解,字迹工整挺拔,就像一株古松一样。他寻了个位置坐下来,问道,“可有什么不懂的?”
月谣脑子里有些混,其实看的时候确实有些疑惑,可到了现在,竟然一个也说不出来。姬桓见她不说话,忽然笑了一下,“看来你没有什么不懂的。”
月谣被那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一下,顿时移不开眼去。
姬桓将书放在桌上,起身往一旁走去,月谣的视线顺着他转过去, 只见他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套笔墨砚台和一册空白的书。
“这本书是兵学之基础,你将它誊一遍,若有不懂得,问我便是。”
月谣接过文房四宝,依言默默地走到一旁,本以为姬桓走了,没想到他只是去取了一本农家学说的书,紧接着便坐到了她的对面。
外边月光极浅,四周静得仿佛空气都凝结了,屋子里偶尔有灯火因风跳动一两下,再无旁的动静。月谣慢腾腾地抄着书,哪里能真的静下心来。姬桓就坐在对面,老僧入定一般翻着书,偶尔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也是轻极了,然而落在心神不定的月谣耳朵里,仿佛是炸弹一样,每次都令她一个激灵,心跳加速。
她哪里还看得进书去,目光不受控制地总是往姬桓看去,却每每在看到他因微微低头而垂下的那缕额发时惊慌失措地转回来,于是更加心慌意乱。
隔了许久,姬桓又翻了一页书,仍旧自若地看着书,却忽然开口:“你如此容易被外界打扰,尘心未定,这不是什么好事。”
月谣抬起头望着他,却见他低头看书,连头也没抬一下。她咬了咬嘴唇,深吸几口气,慢慢定下了心神,道了声是。于是抬手磨墨,执笔继续抄书,经过多次呼吸调整,竟也慢慢地也专注起来。
如此抄了两章,脑子里便多出许多问题,以前她看的时候只是囫囵吞枣,许多不懂的地方都是跳过去了事,现在再次看到,便大方相问:“书云‘奇正’之兵,不知什么是奇正?”
姬桓放下书,抬眼看着她,月谣亦与之四目相对,昏黄的灯光下,她再一次心跳加速,却没有躲闪。姬桓思忖片刻,道,“正兵为主、奇兵为辅。作战时,一般正兵指的是主力部队,而奇兵则是出其不意的部队。牵制为正、突击为奇;与敌正面交锋为正、侧后迂回为奇;明攻是正,暗袭为奇。总而言之,正为阳,光明正大;奇为阴、深藏不露。奇正相生,相辅相成,若能运用自如,则战无不败。”
月谣眉头微微拧起,有些懂了,却仍不是十分了然。
“不知临到了战场之上,如何运用?什么时候用正、什么时候用奇?”
姬桓笑了一下,在柔和的灯光下,竟也生出几分柔情来。
“为将者,不可只用正,或只用奇。只正不奇,是为守将;只奇不正,是为斗将。两军交战,当依据当时地形、天时,广布正兵,其阵如堂堂、队如整整。退如山移,进不可挡;进退有节、左右呼应。这样敌军突袭,撼然不动;敌军暗袭,也不会生乱。至于奇兵,则可随机应变,或藏于山壑深渊,或动于高地,或分或合、忽左忽右,应时而变,愚弄敌人,伺机而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便是正奇相辅相成的意思。”他看着月谣聚精会神的小模样,又道,“我同你说这么多,其实也只是纸上谈兵,兵法说得再多也不如上战场真刀真枪打一回。你是女子,注定不会上战场,怎么会对兵道感兴趣?莫非……日后你想做个女将军?”
月谣忙摇头,提笔将姬桓方才解释的话抄录下来。
一连半个月,几乎每隔三日姬桓都会来藏书阁,每次来都会问月谣是否在功课上有疑问,起初月谣还有些惶恐,到后来发现姬桓其实是特意过来偏帮自己的,心里无限窃喜,每次就是没问题也要整理出许多问题来。
——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是的吧……否则为什么那么弟子,他却偏偏只教我一个人文课呢?
月谣双手托腮,出神地看着耐心为她讲解的姬桓,幽亮的灯光给他的眉眼增添了几分柔和,此时的他不是人前严肃沉稳的掌事师兄,而是一个温柔的,值得月谣为之趋之若鹜并放弃一切的心尖上的人……
姬桓忽然抬眼,目光直直地对上月谣的,片刻之后温和地合上书,语气里有一分难以察觉的叹息,“月儿。”
“……是。”
姬桓似乎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话,嘴巴张了张却没有立刻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才满是怜惜,却又薄带几分扼腕:“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教你吗?”
月谣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站直了。
脑海里闪现无数猜测,从他是不是不打算教自己了到还是已经发现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以及他难道发现自己当初为了拜入逍遥门而做出的种种卑劣事迹而来回猜测。
片刻之后,她镇定地一笑,带了几分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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