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回过头去,只见和曦一只手捂着头,另一只手捂着眼睛,十分痛苦地靠在桌子上。医师慌忙起身,越过文薇急步到天子身边,小心翼翼地拿过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文薇此刻也顾不得月谣了,在天子身边坐下来,搂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好舒服一些。这般亲昵,倒真的和普通夫妻没什么两样。
她急切地问道,“陛下是怎么了?”
医师放下了天子的手腕,微微蹙眉沉声道:“回禀娘娘,陛下只是疲劳过度,气血不畅,一时头痛,待臣施几针,佐以汤药,再休息几日,头痛症状自然消弭。”
文薇松了一口去,低头轻轻揉了揉天子的头部,温声道,“快施针吧!”
整个过程十分安静,和曦是真的累了,还没结束就睡着了,安静得像一个孩子一样,文薇守在一旁,看着他静静睡去,等医师施完针之后,低声道,“陛下身体不适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宫规处置。”
医师跪下称是,她看了他一眼,想问月谣伤势的话在口中打了个转,又憋回去了,当务之急,是要让天子尽快康复。
月谣伤势虽然很重,但她内功深厚,伤口愈合得比一般人更快,姬桓日夜守在床边,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兰茵进来送药,见他胡子拉碴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清冷出尘,简直像个风雪里打过滚的流浪汉子一样,便低声说:“姬掌门去休息一会儿吧,这儿我看着呢。”
姬桓只顾握着月谣的手,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月儿让我一步也不要离开。”
兰茵顿了一顿,心道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不想走还能
强逼不成,便又说,“那……您去喝杯水吧,就当解解乏,换药我来。”
月谣是在兰茵换好药的时候醒来的,她的伤口在背部,因此只能趴着睡,醒来时整个人像被重物从背上碾过一样,痛得冷汗涔岑,她睁了睁眼,一开口便费力地问,“姬桓呢?”
外间猛然传来杯子被推倒的声音,伴随着珠帘被掀开的声音,姬桓大步走了进来。
那么一个流浪汉形象的他便这么大咧咧地出现在了月谣面前。
“你醒了!”
月谣的目光明显惊了一下,要伸去的手稍稍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然而到底还是没有嫌弃他这般流浪汉般的模样,握住他的手,就好像在狂风巨浪中抓住唯一可以救命的小船一样,紧接着便又闭上了眼。
姬桓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轻轻掀开敷了上药的伤口一角,发现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整个人如释重负。
像她这样大面积的伤口,最怕的是高烧和溃烂,还好处理及时,没有恶化到那一步。
入夜之后,小司马府陷入了彻底的安静,姬桓这些日子都陪着月谣,几乎没有出过房门,因此没有注意整个府内的守卫削弱了不少,息微以各种名目将守卫调出去,以至于当刺客悄无声息地探入时,宛如入无人之境。
月谣还在沉睡,浑然不知外面的肃杀之气。
刺客们猫着步子靠近揽月轩,刚推开窗子门,忽然眼前寒光一闪,还没看清对手,那剑便割破了喉咙,连闷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察觉了异常的另外两名刺客飞快赶来,剑器交击之声在小小的院落里响起。
大司马派出的刺客都是手底下数一数二的好手,除了第一个因为没有防备被很快杀掉,剩下的两个皆与姬桓缠斗了许久,然而他们的功力与姬桓相比完全不够看,半盏茶的功夫就全部被缴械,姬桓一手一剑横在他们的脖子上。
“谁派你们来的!?”
然而回应他的是两名刺客双双自尽。
府内的守卫终于姗姗来迟,息微带着人冲在最前面,目光落在三具尸体上,什么话也没说,冲着姬桓点了点头,回头对守卫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将三具尸体抬走。
如此熟练的样子,好像早有准备,再加上月谣昏睡之前要自己一定不可离开半步,似在预谋什么,他一下子脸色不好看起来。
“等一下!”姬桓叫住他,将剑收入鞘中,他走到息微身后,声音压得很低,刚刚够让他听到,“这些都是月儿早就预料的吗?”
息微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就那么径直就走了。
姬桓站在原处,手里的剑沉得好像千钧重,院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一阵风吹来,吹得满地的叶子簌簌翻动,慢慢盖住了血腥味道,也吹冷了他的理智,那些原本没注意的细节一下子贯穿起来,想通了许多事情。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月谣要让他一起跟去新兵营,为什么要让他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因为她知道一旦她重伤的消息传出去,就一定会有刺客。
整件事息微知道、新兵营的夏叙和棠摩云知道,或许兰茵也知道,可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