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扶棺死谏整整一日一夜,天子未加置理,第二日一早,无极宫外仍是星月交辉,紫微星位于正北方,迎着东方第一缕明光乍现,开始消失踪迹。
“陛下驾到——!”
随着內侍高喊,无极宫外原本跪了一夜有些昏昏然然的百官一下子清醒不少。原本已偃旗息鼓,又稀稀落落地喊起来。
“求陛下慎重思虑!收回成命!”
“求陛下三思——!”
內侍搬来一把龙头椅,和曦缓缓坐下,看了一眼那四口棺材,笑了一声:“这是做什么,抬棺死谏?朕即位以来,倒是第一次,你们……真是让朕屡屡开眼界啊!”
“陛下!身为忠臣,必上尽言于主,下致力于民!臣听说但凡君主立相拜将,必陈功而加徳,论劳昭法,参伍相徳之后才敢举之,只有这样,下臣才无谏死之人!云间月功劳稀薄、品德不足服众,陛下若要强行加封大司马!必让众臣寒心,令数十万将士离心离德。只要陛下能收回成命,臣等愿意一死!”
大宗伯言辞凿凿,字字犀利。
和曦听后笑了,眉眼都弯了起来,“你们都是大虞重臣,却一个个说要一死,看来是朕这个天子太过失职了。”
“臣不敢!臣听说不知而言是不智;知而不言是不忠。为人臣者若不忠,当死;若言而不当,亦当死。臣一心为国,若有失言不当之处,请陛下降罪!”
说罢百官下跪,伏地叩颡。
和曦笑意更深:“尔等何罪之有?尔等不过……是逼宫罢了。”
大宗伯豁然抬头,脸色惊变:“陛下!臣万万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和曦猛地站起,琉冕剧烈地摇晃着,广袖一拂,劲风如扫,“你们一个个抬着棺材进王宫!是想给自己送终,还是给朕!”
“你们每个人手握重权!哪个不是位高权重,掌一府之职!今日联合起来抗旨不尊,来日还不可轻易颠覆了朕的江山!”
百官把头叩得更低,噤若寒蝉。
太阳一点点高升,阳光洒落下来,金黄色的光泽犹如琉璃珠光,洒满了整个王宫……
“陛下——!”
建福门外远远地行来一个人,走得急慢,老态龙钟得好像随时就要倒下来。
和曦抬眼望去,只见大冢宰由一人搀扶着,缓缓地走来。
“老臣来迟,陛下息怒。”大冢宰颤颤巍巍地要下跪,和曦拂袖冷声道,“大冢宰年事已高,就不必见礼了。”
月谣本搀扶着大冢宰,他可以不见礼,她却不行。
“臣拜见陛下!”
“起来。”
大冢宰看着伏在地上的百官,道:“陛下息怒。百官苦劝,并非心生谋逆,抬棺进宫,行事或许偏激,但也是为了大虞江山。为官不避死也要劝谏君王,正所谓忠言逆耳,于君而言,这是喜事。老臣恭喜陛下。”又说,“大司马之位空虚,确实亟待填补,云小司马确有军功在身,又忠心耿耿,为救陛下多次出生入死。臣倒有一法,既不会亏待了小司马,也可令众臣信服!”
和曦面色缓和了不少,抬袖道:“讲。”
“臣以为,可将大司马之位一分为二,设左、右司马二职,共摄大司马之位!”他说得极其缓慢,好像下一刻就要说着说着死掉了一样,“臣举荐张复希张大人为左司马,云间月云大人为右司马。”
月谣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眯起了眼。
左为尊、右为卑,张复希若是左司马,她便在他之下!好个大冢宰,先前只说左右司马,却故意不提谁左谁右!
张复希站在一旁,面色微变,却仍站得笔直。
“陛下以为如何?”
和曦看着大冢宰,慢慢坐了回去。良久,才缓缓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鸦雀无声。
“既然没人说话,那便是赞同大冢宰之言了?”
大宗伯微微起身,道:“大冢宰之言,言之有理,臣无异议。”
方才天子大怒,此事再闹下去恐怕难以收场,大冢宰的出现正好做了个和事老,况
且他的提议确实在理,此时若不顺着台阶下,恐怕就真的是天子口中的抗旨不尊了。
他一松口,群臣纷纷掉转风向。
“臣无异议。”
“臣附议——!”
和曦嘴角弯起,慢慢站了起来,高丰立刻上前一步扶了他一把。
“群臣无异议,朕有异议。朕以为,当以云卿为左司马,张卿为右司马!”底下人头攒动,似乎有人又要说话,他立刻道,“谁再有异议!就以谋逆罪论处!”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涌出一大群禁卫,抽剑而出,纷纷对准了群臣。
月谣猛地跪下,高声道:“臣谢陛下隆恩!陛下英明!”
张复希亦跪下高喊:“臣谢陛下!”
僵持了一天一夜的群谏最终以君臣各退一步收尾。月谣虽为左司马,却居右司马之上,换言之,整个夏官府,仍以她为尊。
她坐在书案后面,眉眼微垂,望着手边那半尊兵符。夕阳透过晚霞露出半分微光,昏昏沉沉地照入窗户,照得她整张脸一半在明光处,一半深陷黑暗。
她维持着整个姿势整整一个下午,窗外寂静得连落叶的声音也没有,时间好像彻底凝固住了一样。
另外半尊兵符在张复希手上,就目前而看,张复希并非敌人,也同自己一样深受天子信任,可世事多变,还需早日未雨绸缪。
好在,新兵营十万兵马和整个女兵营效忠与她。
门被人毫无预兆地推开,月谣抬眼看了一眼来人,不动声色地将兵符收入了抽屉。她站起来,面色稍变温和:“何事?”
姬桓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还问我何事,这都几时了?你是要立意把自己饿瘦,好练出那杨柳细腰不成?”
月谣这才发现外边已经天黑了,他不提醒也就罢了,这么一说,肚子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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