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醒转时,天已经亮了,身旁被衾冰凉,也不知枕边人是早就起了还是没睡。她慢慢地坐起来,脑子痛得很,整个人天旋地转的,还没坐起来复又躺了回去。
昏倒前的记忆一点点回笼,人彻底清醒了。
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姬桓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见她醒了,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醒了?我给你熬了药,快趁热喝了。”说罢将汤药放在一边矮桌上,欲将她先扶起来。
月谣忍着晕眩坐好了,看着凑过来的汤药,鼻子里顿时充斥着一股令人立时要昏过去的药味,眉头一皱向后躲去。
“我没病,我不喝。”
她脸色雪白,额头还缠着纱布,伤口略有些深,那血很久才止住,在白色的纱布上渗出一点来,甚是柔弱可怜。姬桓心疼得不得了,后悔极了昨晚自己一时冲动,手中的动作便更加温柔,语气也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刻意讨好。
“昨天晚上是我不好,你受了伤,吃了药能早点好起来。这是我找廖大夫特意配的,能活血散瘀。来,喝药。”他将汤匙送到月谣嘴边,敦促她喝下去,月谣整张脸都要扭曲起来。
她扭开脸去,“头晕,不喝。”
姬桓闻言将药放在一旁,换了个方向坐在她身边,手上稍一使劲便将她扶起来,月谣一阵头晕目眩,再回神的时候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他双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后脑,说话也是温柔得不得了。
“你磕到了后脑,可能会有几天晕眩,不喝药可不行,我给你揉一揉,还晕吗?”
全逍遥门上下,能得到姬掌门如此温柔关怀的,大概也就她一个了。得了这普天之下幸运的独一份,月谣的心便软了几分,气也有些消了,那阵眩晕感过去后,便拿手肘推了推他,硬邦邦的语气终于软了,“再不喝就凉了。”
姬桓忙将药碗端起来,要一勺勺地喂,却见月谣一整个儿抢过来,咕咚咕咚便喝完了。只是喝得太急,那苦味一下子充斥满了嘴巴里,直冲天灵盖,又激起她一阵眩晕恶心。
姬桓想给她喂几颗蜜饯果子,却被她摆摆手拒绝,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来,躺了回去。
廖回春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在,躺下去没多久,整个人便昏昏欲睡了,合上眼之际,却见姬桓坐在床边,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直到她陷入深睡,才取了昨夜引起争端的天纲经来,一边守着她一边继续看。
整个房间安静极了,只偶尔响起翻书的沙沙声,像是树叶落地一般,寂静得很。
姬桓冷静下来,再看这本书时,便没有初时这般愤怒了。如今二度拜读,甚至有了第一回没有的其他看法。
纵观整本书,围绕君权至上的中心思想,粗一看确实有些霸道,可也并非全无道理。大虞王道衰微,已成颓势,人心不古,原来宽松的礼法不太适合当今局势,确实需要制定严苛的律法来协助礼制治世;民言可畏,百姓和士子出身寒微,确实能知道民间疾苦,却又少了高瞻远瞩、多了不切实际的理想之词,以至于先王后期,百姓民怨四溢,冲进王宫酿成大乱,虽说先王昏聩,但鼓动百姓的,不正是士子的鼓噪吗?
他慢慢地合上书。
毕竟是自己亲手教过的,内心仍选择相信她,纳言司在她手里,总好过在那些汲汲营营之辈的手里,且先看一看她会如何行事吧?她对手下人甚是宽容厚待,想必也不会苛待百姓。
如此一想,便更加觉得昨夜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惹得人儿一头大包,鲜血直流,十分懊悔。
昨天她满头是血的样子真的吓坏他了,倒在地上登时闭过气去,只留下苍白的脸色和不断涌出来的血,姬桓急急请来廖回春,忙碌许久才将血止住,一双手一直都是微微发颤的。
廖回春一进来看到月谣满头是血、脸色苍白的样子,胡须抖了几抖,以为是家暴所致,甚是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就是素来温柔的清和,言辞之间也咄咄逼人,差点儿将他赶出去。
经此一事,姬桓心中越发沉重,月谣行事乖张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遇事如此激进,定会埋下不少祸患,她又是个犟脾气,正常时候便是吃软不吃硬,一旦钻了牛角尖,连软的都不吃了。
劝又劝不动,骂也没有用,这样的她,也唯有在朝上才能制衡得了了。
他心念一动,生出几分入朝为官心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