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恳恳,不敢怠慢,直到父亲认同臣有此能力掌管整个鹊尾城,这才带着父亲的手书来面见陛下。身为人臣,焉有明知父亲心愿却不去完成的道理?”
周钧父冷笑:“是心甘情愿抛下俗事,还是被迫无奈写下手书,只听姜世子片面之词,恐怕难以服众。”
“谁人担任城主,是我鹊尾城的事,与周大人何干?是否任我为城主,是陛下的决断,周大人又何敢越俎代庖?”
周钧父脸色大变,噗通就跪下了。
“陛下!臣绝非此意!”
话闭便有人出列为周钧父担保,姜青云面色铁青,目光一转,大宗伯目光微垂,似乎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手,紧接着便有人出列,为姜青云说话。
天子静坐龙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分成两派的人,嘴角微微挂起了一个冷清的弧度。目光落在月谣身上,却见她双手微垂,目光清冷,似胸有成竹。不由地开口:“云卿,似对此事有想法,不如说说。”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她身上,姬桓所在文官一列就在月谣的对面,因此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她。
“陛下,臣以为姜世子贤明,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鹊尾城这些年在姜世子的手里,确实安居乐业,有乃父之风。”
姜青云眼睛里闪过诧异,原以为她第一句话就是反对自己,没想到竟是夸赞。转念一想又沾沾自喜,这些年他花了多少钱位置树立好名声,这些钱果然不白花。
“即便是贤明的人,遇事也应当遵从礼法,
若是因为此人贤明便无视法度、大开方便之门,又如何服众呢?人性本惰,百姓眼见有了贤明的名声便有种种利处,便会想方设法追求名声而不去做实事了。小到三口之家,大到整个天下,皆需要贤明之辈,可在贤者之上,便是这约束人心的礼法。天下之大,人心难测、善恶难分,唯有以法教心,方是治世的根本。是以臣以为——上法而不能上贤!”
一句“上法不上贤”令得在列文武官员变色,就连姬桓也想不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月谣侧身对姜青云微微一笑,“姜世子贤明,该知道有时候设立某些礼法,不是为了让人遵循礼法本身,而是为了便于约束众人,这势必会委屈一小部分人,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今日因为世子贤名在外而破例让你提前继位,那么其余十城的世子们会如何想?他们会以为是不是只要有贤名,就可以逼迫父亲让贤?或者说……只要臣子有贤名,就可以成为天下之主?”
和曦沉着脸:“放肆!”
无极宫立刻百官跪地,齐声告罪。
月谣虽跪着,言辞却并无多少惶恐:“陛下,礼法是本朝治国之本,若是坏了这个规矩,百姓必生变心。天下贤明的人何其多,每个贤明的人都应该为君为长吗?这样天下早就乱了!”
和曦看着姬桓,道:“少师,你以为如何?”
姬桓沉默片刻,身子微微挺直,道:“臣以为云大人言之有理。”
姜青云气得整个人发抖,偏偏不能再往下说了。若是再往下说,便要被月谣安上图谋不轨、犯上谋反的罪名了。
他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陛下,臣并无逆心,只是一心为父亲分忧,为鹊尾城奉献。望陛下明察!”
和曦道:“朕知道你的忠心,但臣事君、子事父是大治天下的根本,不可动摇。既然你父尚在,这城主之位,朕便不可以许你。但你的贤明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你的功绩,朕也都知道。有功不赏,岂非寒了天下贤士之心?”
姜青云听得和曦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极了暴风雨前夕黑压压的乌云,压得他气闷。
天子的赏赐,无非不是明珠奇珍,丝织绡缎,这些身外之物,在旁人眼里固然好,可终究与他所求差之千里……
起风了,空气中传来阵阵湿热,似乎要下雨了。
月谣站在桥边,微微歪头看着两岸飞花似锦,如缎的长发披下来,添了几分温婉柔和,像是一株岁岁年年开在桥边的玉兰花树。
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白衣如斯,眼眸如星夜垂空。
“你今日在朝上的诛心之论,是谁教你的?”
一树树的玉兰花树随着风微微摇晃,飘下大瓣大瓣的花儿来,拂落在脚边、岸上、河里……
月谣伸出手去,轻轻捏住一瓣玉兰,抵在鼻尖一嗅,道:“诛心?我字字句句依礼守法,何来诛心?比起他,至少我没有三番五次想要他的命。”她将花瓣送到姬桓手里,轻轻握着他的手,歪头一笑,“你是觉得我又做错了吗?”
姬桓深深地看着她:“我只是觉得,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