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顿时哑口无言,只眼睁睁看着姬桓和文薇离去,半晌才沉沉闭上眼。
关押月谣的牢房就离天雨的不远,姬桓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住了:“太师,大司寇有命,您不能单独见云大人。”
姬桓道:“所以我带了文书官来,这便不算单独见了吧?”
“这……”
“开门吧。你若是还担心,可以在旁边听着。”
“小人不敢。”那人说罢从腰间取了钥匙,将层层锁链打开了去。
姬桓盯着那手臂粗的铁链,心一点点揪紧了,才几日没见,却像几年没见一样,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月谣听到钥匙插进锁眼里的声音时就警醒了,她以为是大司寇又得了什么新的旨意,没想到来的是姬桓和文薇。
“文……是你们?”
衙差进来点上烛火,这才关上门退出去。
“他们竟然连烛火都不给你留!?”文薇看见她四肢都被沉沉的铁链缠住,整个房间阴冷潮湿,不仅没有烛火,甚至连个像样的草铺都没有,又惊又怒。
月谣站起来,拖动铁链发出巨大的声音,她笑了笑,道,“没事的,不过就是关我几天。”
姬桓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上面有一大片红痕,那是被铁链束久了摩擦而成的。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轻轻摩挲着那片红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他轻声又坚定地说。
文薇以为他要劫狱,忙说:“你不要冲动。”
月谣问道:“陛下为什么忽然要杀我?我不相信他会为了我养父的事情来杀我。是不是
大司寇又在陛下面前中伤了我?”
文薇看着姬桓,姬桓长叹一口气,对上月谣的目光,道:“陛下知道了那个预言。”话音刚落,他的手便一空。
月谣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个,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片刻又垂下了目光,兀自轻抚着手腕上的伤痕,低声道,“怪不得……”她苦笑了一下,“我还当陛下心思深重,有别的想法也未可知,没想到是真的要杀了我。”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像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然而整个人却像浑身被灌了铅,沉重得连抬头的气力都没有。
文薇鼻头一酸,忙宽慰,“你别怕,有我在,就算不能让陛下改变主意,我也不会坐视你上断头台。我和姬桓一定会想一个万全之策,让你平平安安的。”
月谣却是毫无征兆地笑了,“若此事只是党争,只要陛下不想杀我,我就有办法脱身。可如今是陛下心生杀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到哪里去?”姬桓去捉她的手,却被她一掌打开,她终是忍不住心头恶气,“这个预言跟了我一生,它还想毁我到什么时候!”
铁链豁然发出哗啦啦的巨声,在这个不大的牢房内回响。
她恨透了这个凭空出来的预言,就像渔网一样缚得她透不过气。
姬桓猛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压住她所有的气怒和反抗,“真到穷途末路,我一定会带你走,即便天下没有你的容身之处,我身所在,便是你可以安心的地方。”
小小的囚室,一下子静下来,仿佛时间都流转得慢了,月谣慢慢安静了下来,沉沉地闭上眼。
“除了天雨、大司寇,还有第三个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没有他,天雨闹不出这么大动静,没有他,大司寇也不会这么顺利将我推到如此境地。纳言司已经有了他的内应,恐怕夏官府也不会安全,若不能揪出那个人,就算我一时安全,也不会一世安全。”
有这个能力安插各路内应的人不多,其身份必定不低于月谣。
姬桓细细思考良久,道:“大冢宰、大宗伯、右司马、大司徒、大司空?”又说,“不会是大冢宰和大司空,大司徒亦没这等智慧,右司马与你有争夺夏官府长之嫌,且熟悉夏官府事务,莫非是他?”
文薇沉默不语,似乎另有看法。
铁门忽然发出一阵动静,紧接着一道男子声音小小传来:“大人,时候不早了,还是请早些回吧,否则叫旁人知道了,小人难做啊。”
文薇粗着嗓子回了句知道了,便催促姬桓,又叮嘱月谣:“你且安心,我们一定会想出万全之策,即便不能让陛下收回旨意,也会保你平安离开帝畿。”
月谣点了点头,目光垂落,瘦弱的肩膀因沉重的铁镣垂下去,看上去无比地惹人心疼。文薇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不得不拉着姬桓离开。
“姬桓。”月谣忽然冲上去抱住了他,脸颊靠在他的背上,低低地说:“我一直会等你救我,我相信你,我会等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