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虽然设立了四大公塾,可收费并不低,再加上伙食费、置装费、书籍费……七七八八加起来,像这样仅能勉力维持温饱的人家是根本无法承担的。
“你们是说,你们家娃读书的所有费用,都是宋大人出的?”
“是啊!不仅是我们家,这条巷子里好多人家都是宋大人帮忙交的……唉!像这样的好官真的太少了,我们也没什么好报答大人的,只能让家里的崽好好读书,将来挣个功名,好好回报宋大人。”
无怪乎他每天一副穷酸的样子了,原来所有的俸禄钱财都捐给了这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去了。
宋思贤教完了功课出来,堂屋里的对话已经结束了,他和夫妇俩说了几句话,又夸奖了孩子聪明好学,这才和月谣一起告辞。
星月披挂在头顶,像是一件铺满了钻石的黑纱。
月谣和他慢慢走着,问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宋思贤道:“起初不过是小人一时不忍心,并未想太多,最近才初初有些想法,想告诉大人,但是又怕此事所需靡费,如今帝畿百废待兴,哪里都是用钱的时候,提这个怕是不妥当;更何况此事本该春官府打理,大人插手便是越俎代庖,不太合适。”
他所说的,便是将四大公塾收取的费用降低,或者减免,以便更多贫苦人家的孩子能读书,也增加了帝畿选拔人才的机会。
月谣道:“既然是对国政有利的建议,哪有不妥当的?
不过你说得对,你我不适合直接干预此事。这样吧,你回去写个折子,我去说服太子,让春官府着手整理此事。”
宋思贤称是,走了几步,忽又说,“大人,有件事小人不知当不当说。”
月谣笑了,“你这样问,便是想说,那就说罢。”
“四大公塾收费昂贵,前些年分发给孩子们的用具和衣裳还算可以,可今年的衣裳、用具全都降了好几等。”
月谣一下子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
“你是说有人贪污?”
先王病势沉疴,无力管辖朝政,便有那心黑的人钻了空子。贫民区和公塾由春官府管理,这贼定藏在春官府。
“大人若是请奏陛下免去公塾就读所需费用,怕是会被人记恨。”
月谣目光转利,盯着那幽深巷子尽头的一点光亮,冷冷说道:“有胆子,他们尽管记恨。”她忽然解下腰间的玉佩,丢过去,“以后来左司马府找我,不必等在外边,只管进去等便是。”
宋思贤捧了那块玉佩,如获至宝:“多谢大人。”正要将玉佩收好,却见月谣忽然听了脚步,一时没停住,差点撞上去。
月谣拽住他的手,目光楔子一般盯着前方。
“有人!”
宋思贤脑子一顿,从“一个路人”到“春官府已经知晓并且派人来灭口”转了一圈,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然而那人出现在光亮处,那一身熟悉的黑衣和严肃的脸庞不甚喜悦地看着自己,叫他一颗心放了下来。
“姬大人?”
姬桓看着月谣松开他的手朝自己过来,脸色更加沉了,宋思贤下意识地一个哆嗦,退了半步。
“你怎么找来了?”
姬桓拉住她的手,眼下还有些春寒,晚上尤其冷,他搓了搓她的手,“晚上等你一直不回来,去了夏官府,又说你早就走了,这便到处找了一圈,缀霞楼的人说看见你往这里来了,你怎么来这儿了?”
月谣道:“没什么,临时有点事情。”
姬桓越过她的肩膀,看向远远站着的宋思贤,十分客气地说:“宋大人,不如我们送你一程?”
宋思贤直觉不好,忙摆手拒绝,“青龙街和玄武街并不同路,小人自己回去好了。”说罢冲他们告别,脚下抹油便溜了。
姬桓拉着月谣的手往回走,看了一眼她的腰侧,问道:“你的玉佩呢?”
“给宋思贤了。”
姬桓淡淡地说:“你很看重他?”
月谣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怪异,道:“他是个能做实事的人,好好扶持,将来定会有大作为。”又忍不住又夸奖起来,“方才他提出来要将四大公塾的收费改为免费,可以让更多贫苦的孩子读得起书,这样帝畿就能招揽更多的人才。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这个提议十分可靠……”她转过头去看姬桓,这才发现他面色沉静如水,看上去并不开心。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