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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桓摸了摸他的头。
这幕落在月谣眼里,鼻子竟然泛起一股酸意。她别开眼去,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一味地给云隐夹菜,剩下的菜还冒着热气,就那么一点点被搬到了云隐的碗里,像座小山一样叠起来。最后还是云隐实在吃不下了,才赧红着脸小声说:“父亲、母亲,孩儿吃饱了。”
姬桓看了一眼他鼓起来的肚皮,担心他撑坏了,赶紧让他停下,眼看外边夜风舒爽,便牵着他的手一起在府里逛两圈,消消食。
月谣看着他们父子二人一大一小地没入夜色中,心里五味陈杂。清和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声说,“虽然隔着一层纱,可毕竟是回了大人的身边,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月谣不说话,只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微笑。
眼看天一点点冷了,朝堂上有关刘氏的案子却如火如荼地辩论着,后来渐渐发展成礼教和法制的争辩,每天吵吵嚷嚷的,让华胥晟头疼得很。他终于明白先王为什么会染上头痛的毛病了,原来这朝臣吵架,真的就跟村妇骂街一样,叫人头痛。
甘灵均一党损失了不少人,从一开始的占尽上风,到后面渐渐落了下风,好几次被许真怼得面红耳赤,气得灵魂出窍。
华胥晟听他们争论,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一开始听了甘灵均的话,一力支持他,可到了后面,只要他们两方谁能胜出,结束这场持续半年的争论,他这个天子就听谁的。
这半年他就只有一个心愿——别再嚷嚷啦!
最后,纵使甘灵均巧舌如簧,擅
长辩论,也双拳难敌四手,许真仗着人多势众,小嘴叭叭的,活活将他压死在嘴炮之下。
“陛下,自古以来,人君不养恶民,就如农夫不蓄害苗,锄一害而众苗旺,刑一恶而万民悦,若是凡事总以人情论,那法度又要如何量刑呢?怕是难以决断的案件会像山一样堆积在案头了。这样的话,法度就失去它本来的作用了。”许真跪下,对天子一拜,道,“陛下,虽刘氏女情有可原,但犯罪是事实,不可轻易姑息,应当重判,以儆效尤。”
几乎未给这个案子说过话的月谣忽然出列,朗声道:“陛下,臣以为宪令著于官府、刑罚必在民心,赏有功、罚奸令,这是法度的作用。法既定,则不可以仁义道德来妨碍法令的执行。否则/民众就会多言空谈,追逐仁德的名声,背地里行那悖逆之事。甘世子说的在理,可是光用礼教导民,过于手软,不能很好地震慑奸恶,因此但凡犯了事的,必须用法度量刑严惩。”
姬桓侧目看着她,目光一点点冷了。
她继续道:“是以重刑彰明百姓,用法制约百姓,则利君上;轻罪重罚,轻者不至,重者不来,便可以刑去刑,国强而君威。”
华胥晟看了看甘灵均,他一脸不平,似乎又要起长篇大论,但又有些词穷,他便沉沉地开口:“行了!就依许卿的意思,酌情判了吧!”
众臣以为今日还会和以往一样,在天子的不耐烦中退朝,没想到天子竟然直接让纳言司判了。
姬桓长长地叹一口气,神色凝重,却一言不发。
许真跟着月谣回了纳言司,今日的战果得来十分顺利,因此拿出那个拖了半年的卷宗,量刑比照后,最终判了个流放北方矿场的结局,上呈给月谣。
月谣看了,盖章定论,便让他七日后带人上路。
可怜那小娘子,孝顺公婆、礼让邻里,从未有过半分不逊之心,只因所嫁非人,便要被发配去遥远的北方矿场做苦力,依着她那瘦弱的身子骨,估计还没到北方矿场,就要病死在路中。
月谣忽然叫住许真,冷声道:“眼下入冬了,沿途苦寒,刘氏体弱,你让人多照顾着,别冻着饿着,到了地方,叫人找个厨房里轻松些的活,好生安顿吧。”
许真微微张大了嘴,不知月谣这究竟又是走得哪路奇兵妙法。
按着她这半年来对这案子咄咄逼人的态度,他以为月谣是恨不得刘氏死在路上的,可听方才这言语,怕是心疼刘氏呢!
不等许真收起那张吃惊的嘴巴,月谣又说,“等刘氏安顿好了,找人将她的公婆孩子也一并接过去,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许真愣怔了半晌,才说,“那黄凯也一并接去?”黄凯便是刘氏的丈夫,那个混蛋。
月谣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许真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案子宣判半个月左右,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黄凯又喝醉了酒,回家的路上竟脚下打滑,掉进了池子里,等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就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