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的模样令他极为不快,便喊了声燕兄警告他。
此时章玉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月谣见了他,问道:“巧儿安排得怎么样了?”
章玉的目光在突如其来的姬桓和燕离身上打了个转,老老实实说:“刚入殓,坟地已经找好了,马上就可以迁进去。”
燕离一路紧赶,就是要为了救陈媚巧,没想到还是慢了。他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身子摇了两下,差点坐在地上。
月谣身子动了一下,要扶他,但马上收住了,对章玉说:“带我们去看看她。”
章玉诶诶两声,古怪地看了一眼三个人,领着他们去了。
陈媚巧是因罪而死的,哪里会设什么灵堂,不过是在大牢里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的房间,就将人放进去了,也没什么好东西陪葬,空荡荡地一副棺材而已。她的妆容已经叫人特意修整过了,然而是被毒死的人,临死前又受了极大的痛苦,再怎么敷粉也也掩不尽那痛苦狰狞之色。
燕离见了,当场落下泪去。
“……巧儿……我的好妹妹!哥哥来晚了!”他趴在棺木前哭,伤心得像失去了女儿的老父。
月谣冷眼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姬桓将她整个儿圈在怀里,以防燕离暴起伤人。
一个三十多的大男人,趴在陈媚巧的棺木前愣是哭了足足半天,若是不知情的人瞧了,多少也起了恻隐之心。可章玉是知情的,看见陈媚巧那个脸,两条腿还会下意识地打颤呢,见他哭个没完,有些躁气,忍不住催促:“燕大人,
时辰到了,若是耽误了吉时下葬,就不好了。”
燕离一点点收住了哭声,深深地看着妹妹,慢慢地挪开了。
月谣瞧他脸色实在是差,劝道:“哥哥,吃点东西吧?不然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见燕离不说话,她朝身后的一个狱吏使了个眼色,后者忙跑出去准备吃的去了。
坟地就在城外的一处荒地上,风水较差,周围埋得都是一些生前孤苦无依的人,对章玉来说,陈媚巧这种戴罪之身,埋在这里最合适了。
工人们挖好了坑,小心地将棺材抬入,就去填坑……
燕离垂着双手站在一旁,微微勾着背,目光悲戚,一动也不动。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眼泪却跟不要钱似的,一颗颗落下来,洇湿了脚下的地面,小小的一块,那么不起眼。
埋了人,竖了碑,工人们奉上瓜果点心,再点上蜡烛,撒几个纸钱,这便完事了。
燕离蹲到墓碑前,此时的泪水已经干了,剩下的全都流到了心里,嗓音嘶哑,“巧儿,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爹娘……你父母为救我而死,我却不能保你一世荣华富贵……是哥哥没用……”
虽都是结义妹妹,可陈媚巧和月儿,在他心中终究是有轻重之分的。
月谣看着他默默地烧完纸钱,像个木桩子一样走到自己面前,看也不看自己,低声又冷气森森地说:“从今后……我们的兄妹情,就到此为止了。”
姬桓感觉到怀里的人一震,搂得更紧了。月谣目光紧紧追着燕离,看着他一点点走远,嘴巴死死地抿着,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面上再表现得冷心冷情,姬桓却知道她结结实实地心伤了。
那可口的饭菜一口都没吃,随着天色黑了,也渐渐地凉了。她坐在床榻上,瞧着自己的左手发呆。她的小指上有一圈伤疤,经年累月的,已经开始淡了。
之前陈媚巧骂自己,说什么好事都归了自己,说她和先王不清不白。
可她又怎么知道,她如何忍着断指之痛,如何顶着满朝文武的明枪暗箭,满身血腥地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她只道自己的地位来得那么容易,可早就应该到手的大司马之位,只因自己是女子,引发群臣抬棺死谏,生生被一斩为二,成了左司马。
多少年的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一切,在那些没良心的人眼里,却成了一朝富贵、就抛弃亲人的薄情人。
她忽地一声冷笑。
身边笼罩下一个阴影来,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姬桓从后边抱着她,双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
“不要难过了,阿离一时伤心而已,回头他想明白了,自然会与你和好。”
月谣由他抱着,脸色沉沉的,不说话。
姬桓又说,“你还有我呢,就是全天下的人都不理你,你也还有我呢。”
月谣忽地转过身去,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整颗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虽仍一言不发,但心情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