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风雨欲来

    勤政殿里两人的剪影落在屏风上，守在门口的富贵看着手里的浮尘近日有些掉毛了，也提不起精神换。

    “辰国的使臣已经安置好了。”青恪将写好的折子放在桌案上。

    青远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批红，“醒了？”

    “父皇何必明知故问。”青恪后退几步，在安全距离之外站定。

    “放肆，”青远近日的焦虑恼火一股脑爆发出来，“你给朕想清楚，是国泰民安重要还是一己之私重要。如今皇后太后背后的外戚日益猖狂，朕这数十年为你明里暗里处理了不少，只等你即位之时发落，留给你一个清正的朝堂，你献出胞妹去往辰国和亲，两国缔结盟约共同抵御匈奴，边境少说可以安定十年，足以让我朝修养生息，富国强兵。经此事，你必然会获得翰林院那些老东西的支持，孰轻孰重，你自己衡量。想不明白，这储君你也不用做了。”

    青恪看着光可鉴人的地砖上自己陌生的倒影，听到自己沉稳有力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儿臣为妹妹准备嫁妆。”

    “陛下喝盏茶，去去火气。”富贵见三殿下离开，去茶房端了新茶，果不其然，地上又是杯盏碎片。

    “富贵，你也觉得朕对青初不慈？”青恪疲惫的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

    “老奴不敢。”富贵惶恐的跪在地上。

    “但说无妨。”青恪两指扭了扭眉心，“你也算看着阿初长大的。”

    “陛下最疼爱长公主，满京城谁人不知。只是这和亲之事，老奴斗胆说一句，青禾公主今年十六，年岁上也是合适的。这山高水远，长公主一去，老奴这有生之年必然是见不到了。”富贵将茶放下，也算豁出去了。

    “朕何尝不知道，只是将来那辰国储君登基，若是青禾为后，怕是会暗中于一母同胞的四皇子勾结，谋朝篡位，届时这兄妹二人皆保不住不说，还会被辰国趁火打劫，侵吞城池。四皇子心胸狭隘，好大喜功，江山落在他手中，便是气数已尽，朕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青远双目赤红，踉跄的朝软榻走去，富贵忙上前搀扶。

    “老奴自幼跟随陛下，陛下这一路走来，千辛万苦，老祖宗泉下有知也必然会欣慰的。”富贵将安神香点上，无奈的退出大殿，陛下这几日也只偶尔眯一两时辰，就像炮仗，一点就炸，没人敢往跟前凑。

    “三哥连着七日不曾回府了，今夜可还回来歇息？”青初坐在院子里纳凉，手里绣着一匹锦缎，在月光下好似怀中正流淌着水波，边上的侍女一位掌灯，一位扇着冰块。

    “主子今夜宿在宫里处理公务，嘱咐殿下早些歇息。”小芹从宫里当差回来，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上，“将这冰块撤了，就这么对着吹，明日就该得风寒了。”见侍女惶恐的跪在地上，“去厨房拿些吃的过来，我陪殿下说会话。”到底没有为难她。

    “这天气热的慌，是我自己坚持的，日后去了北方哪里还吹得到故乡的风。”青初手中的针线走得飞快，小芹凑近才看清那祥云上的仙鹤绣的栩栩如生，比秀坊的绣娘做工还精致几分。

    “大热天的竟说胡话，主子怎么舍得让你去和亲，那青禾公主年岁不也合适么？你这手拿得起偃月刀，也捏得住绣花针，”小芹满眼羡慕，“我怎就没有半分天赋。”

    “小芹姐姐是有福之人，不必会这些也活得比大多数人自在就是了。”青初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你等我一会儿。”转身进屋找东西。

    出来时小芹已经吃上了宵夜，从面碗上移开视线看向她，“怎么了？”

    “我做了好几日，你时常在宫里宫外走动，外面买的哪里有我做的合脚。”青初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不喜欢，“你若觉得不合心意，那我收回便是。”

    “喜欢，怎么不喜欢。”说着，那人一把将一叠鞋垫揣进怀里死死捂住，面也不吃了，飞快跑出三皇子府。

    “当时没细看，光顾着跑了，殿下怎么做了这许多，针脚这么密，没个七八日可做不好，必然是大病初愈就开始做了。”小芹看向家中放着的素面，还是温热的，常顺正坐在桌边擦拭配剑，嘴边没底气的嘟囔道，“还不是你，这点东西都不会做，还要殿下为我一个奴婢操心。”

    “夫人，我若会绣花，非沦为京城笑柄不可。”常顺见她珍重的将东西收起来，“殿下待你果真是情真意切。”

    “那你我二人总得会一个，我是学不会了。”小芹靠进他怀中，娇羞的看着他，“夫君最好了。”讨好的为他捶肩捏背，那般小意温柔，含情脉脉。

    常顺无奈的叹气，自己娶的妻子，跪着也要宠下去。“莫要让别人知晓。”

    “夫君真好。”小芹笑眯眯的抱住他，殿下说得对呢，她确实是有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