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到脸盆架跟前,指着墙上半大的镜子,皱着眉头喝问说:“你自己照照,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还能见人吗?”
长安愣了愣,朝镜子里望去。
“聊斋里的女鬼,也比你精神多了!”雷河南从鼻孔里喷了口气,脚步山响地走了。
镜子里映出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儿。
这是她?
不知何时松掉的辫子像斗败的公鸡尾巴似的耷拉下来,面色苍白如雪,愈发衬得眼圈乌青骇人。
她冲着镜子里的人眨了眨眼睛。
镜子里的影子也眨了眨眼。
她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身,慢慢走到办公桌前,瘫坐在椅子上。
四周安静得出奇,难以言喻的疲倦从肌肤浸入肉皮里,骨髓里……
“真看不出来,你外表斯斯文文,其实是个心思恶毒的女人!”
“你不顾全大局!欺骗长辈!欺骗臻臻!”
“早知道这样,我就认了婉枫做儿媳,她再娇贵,也不会这样坑我的儿子!”
“都说人心是肉长的,我看未必,你的心肠就是铁块,钢条,任凭我们严家怎么捂,也捂不热!”
长安神色痛苦地捂住耳朵,不愿回忆刚才宋志娟对她无礼苛刻的辱骂。
“你听好了,为了我儿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年十一你必须赶回上海把婚礼办了,不然的话,咱们就法院见!”
宋志娟抛出的最后通牒就像是一座山压在她的身上。
十一.
距离十一也就不到四天时间。
她去公司请假?
不。
军令状言犹在耳,她此时离开,整个9标将前功尽弃。
她不能离开。
也无法离开。
可不回上海,就意味着她永远也别想求得宋志娟的原谅,永远别进严家的门。
她一想到严臻与她一刀两断的情景,心就疼得抽搐,浑身开始发冷。
刚才在外面默默地承受着宋志娟的怒气和辱骂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她真想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啊。
疲惫不堪的她真的已经到了精神的临界点,再多听一句话,一个字,她就会垮掉。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哭,脸上甚至连一丝愁绪也不能显现出来,因为她的情绪会影响到项目部,进而影响到整个9标的气氛。
正是大会战的关键时期,她倒下了,谁来扛这面大旗。
英罗公司的领导宋庆丰,在工程建设的关键时刻,接到了父亲的病危电话,在亲人与工作的艰难抉择下,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1标项目经理,母亲病重后想看看儿子,可她的这个愿望到离开人世也没能实现。
项目总工林宵同,从刚刚竣工的厦门工地直接赶到英罗高速,三年了,没有休假,没有和家人吃过一次年夜饭。
9标的工人打电话回家,年幼的女儿因为太长时间没见到在外工作的爸爸,居然叫他叔叔。
谁无子女,谁无爱人,谁无牵挂……
为了建设英罗高速,为了让沿线山区贫困群众早日脱贫致富,有多少建设者忘我奉献,舍小家,顾大家,一家不圆天下圆。
她也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一线员工,凭什么就要比别人特殊?
长安静静地思索了半晌,用力眨了眨眼睛,脸上渐渐露出坚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