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假期

    期末考后，作为高中老师的楚念妈妈也放假了，她非常关心女儿的学习情况——却不是关心她的分数，而是她的身体健康。

    妈妈在一所普通高中任教，知道高中课业繁重且机械，很容易磨灭掉学生的独立自主与思考能力，老早就提过想把楚念送出国。后来看楚念考上了实验高中，心想实验高中应该能比自己所在的普通高中教学灵活些，能在国内读个好大学也行，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和楚念提。

    但就在上学期末的一次全区教职工代表会议上，妈妈凑巧碰到了楚念班级的语文老师，闲聊之下，得知原来实验高中也逃脱不了机械化的题海战术，楚念所在的尖子班更是压力巨大，连这位实验高中语文老师自己，都打算把孩子送出国去。

    这事之后，妈妈每次看到回家的小姑娘，都觉得她越发消瘦，把楚念送到国外的心思又被提起，并且比以往更强烈了。

    楚念自己虽然有考北大哲学系的想法，但她实在是个爱好自由的性格，早就看不惯填鸭似的高中教育。所谓全国重点中学，省内排名前三，近百年建校历史，不过是遮羞布罢了，说到底，还是在给少年们道可道之道、名可名之名。

    学校里老师同学间唯成绩与家境是从的氛围让她很不舒服，课本的知识不是她认为自己想要得到的，更觉得被这样折腾上三年，很浪费时间。她能预想到这样过了压抑的三年以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妈妈也一样。

    恰巧寒假期间市里有个留学招生展，楚念和妈妈跑过去要了一圈资料，最后选定了几家学校，找了感觉比较靠谱的中介，着手研究起出国留学的事儿。

    楚念家里是完完全全的知识分子文化人，上两代全是教师出身，虽然绝对称不上富，但要说穷，倒也为她的教育作过不少投资，从小的兴趣班、私教，那简直是楚念想学什么就能学着——小时候的水彩画、芭蕾舞、剪纸，长大一些的古筝、工笔画、英语口语，再到后来由名家教授的古琴课，一样不落。

    选了两个国家几所学校，楚念和妈妈就开始纠结了。妈妈的意思是希望楚念选个容易移民的国家，而楚念天生有奇怪的偏见，不喜欢历史太短的地方，琢磨来琢磨去，最后选定了英国一所华人较少的公立高中。

    中介负责包揽起一切与学校有关的联络事务，楚念考了一份英语与数学的入学试，成绩优异，直接获得了免语言课程的秋季入学正式资格，接下来只要获得银行的家庭财务证明，就能拿着这一系列资料办理留学签证。

    尽管大事基本已定，但楚念是个含蓄的人，准备出国的事并没有告诉同学朋友。

    虽然没有告诉谁，但楚念这个可笑的人已经在准备分别礼物了，而且更可笑的是，她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有如定番般给邹景恒，一份给——张迴之。

    楚大侠女很喜欢花心思送礼物，也特别喜欢干一件事还满足多个愿望，所以给他们俩的分别是两张自己画的工笔画，邹景恒的是水仙花，张迴之的是折枝梅花：既能当礼物，又能练技法，工笔画精巧细致，外行人乍一看都会惊为贵物，自己画不花钱，还比别的一看就是买来的礼物更能表现自己对两人的真挚和重视。

    完美完美，不愧是她。

    而且不知道楚大侠女什么脑回路，她看了电视剧里女主角用蜜糖作画引来蝴蝶的智障套路，居然学着拿蜜糖水兑了颜料给梅花花瓣上色，还亲自题了一首诗。

    她喜欢的果然还是张迴之。

    因为那幅水仙花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虽然这待遇很智障吧。

    楚念在这两幅画上花了小一周时间，在这几天与颜料、毛笔、宣纸的相处里，她前后考虑了许久，最终也没有打算在这时候告诉别人自己准备出国的事，年后借口送新年礼物把这两幅画给他们好了。

    办签证是个大工程，言多必失，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不能提前开口失了天机。

    挺好笑的，那时还没有后来流行的“立flag”一说，而楚念从小就有这种习惯。

    两幅画画完，她才发现自己选的两种都是冬春之交的花。这边想要赏梅，得到山里——坐两个半小时大巴到北边的汤泉镇，再倒一个小时的旅游车或者自驾入山，她没去过，只看过爸妈去玩儿时拍的照片。

    照片里漫山遍野的白色梅花，比雪更轻盈。

    她见过腊梅，是小学时候某年登黄山所见。那矮矮的曲折树枝，枝头零落十来朵黄色的小花，没有叶子，花瓣看起来有些厚度，有腻润的感觉，确实很“蜡”，虽然“腊梅”的“腊”字，应该是腊月的意思。

    她还买过红梅假花，也是小学时候的事儿了，插在天青色的小花瓶里，摆在窗台边，俗气得很。

    说起这个，楚念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布置卧室当“演播厅”的事儿。

    那时候她特喜欢看凤凰卫视一个介绍世界各地新奇事的节目，节目的女主持漂亮又时尚，脸上总是洋溢着开朗的笑容，楚念心里觉得，所谓成功女性，就是这样子的吧。

    知识丰富、谈吐得体、长得好，有一份体面的、自己喜欢的工作，努力做好工作、努力赚钱，有业余兴趣爱好，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让自己活得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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