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孤鸿房内的,就只有解不开的谜,和正在褪去的仇恨。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突然令齐孤鸿有些恐慌,他恍然发现从自己见到衷珩和七树到现在,他竟然完全未曾想到过齐家的灭门和自己背负的血债,那种仇恨正在悄无声息中被琐事消磨得迟钝。
难道说未来的某一天,连自己都会忘记这段仇恨?
齐孤鸿浑身一个激灵,在清晨中感觉到阵阵恶寒,与此同时,身旁的房门打开,一阵浅淡的光自门内而出,唐鬼的身影逆着光靠在门边。
原来是不知不觉间到了唐鬼门外。
唐鬼房中,瞎子盲丞已经睡了。
虽然身居贫窑,可盲丞仍旧穿着他那套丝绸底衣,齐孤鸿总能看到他因缠着刑三和魏大锤帮他洗衣裳而被骂得一脸唾沫,总能看到他追问他人身上可有染上污迹,总能看到他那套白色丝绸底衣晾在窗外。
一片青黑色的破旧墙面中,夕阳的红晕爬上一尘不染的丝绸,衣衫随晚风摇摆,成了贫民窟中唯一的风景。
唐鬼仍是懒得多看瞎子一眼,但手脚上的动作却是轻缓不少,他对着齐孤鸿努努嘴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咱爷们儿有几件事儿要商量商量了。”
“等等……”齐孤鸿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儿什么,此时看到空荡荡的桌面,他立刻挥手打断了唐鬼的话,“那根大黄鱼呢?”
“妈的!”唐鬼忍不住破口大骂,可脸色却莫名涨红了,嘀嘀咕咕道:“你不算计老子的钱会死啊?”
齐孤鸿眯着眼睛斜睨着唐鬼道:“你再好好说清楚到底是谁的钱?”
唐鬼大手一挥,含混地咕哝道:“你花老子的时候怎么没计较得这么清楚?哎,我和你说正经的,钱在谁手上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钱要怎么花。”
一条大黄鱼摆在齐孤鸿和唐鬼中间,齐孤鸿深吸了口气,轻声道:“你说,除了赌。”
整个小旅店,如今大半住客都是齐孤鸿和唐鬼的人,吉祥、阿夭、刑三、魏大锤、水絮、盲丞已是有六人,而今又有了衷珩和七树。
“咱们整整十个人,再住下去,就快把人家旅店霸占了,”唐鬼努嘴指了指桌上的大黄鱼道:“以前没钱也就算了,但是既然你爷爷给你留了这么多,对吧,身为齐家大少,怎么也不能让你继续憋在这破地方了!”
租一套房,齐孤鸿早就有这想法,否则也不会被人骗到一穷二白沦落街头,如今唐鬼引了这么个头儿,的确也是该将这事情提上日程来考虑了。
“房子的事情好说,让刑三他们出去打听就是了,”唐鬼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在城郊租上一套院子,想来也花不了多少钱,唯独是进城不大方便……”
齐孤鸿有些头疼,唐鬼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上海滩各地的房价参差不齐,他齐孤鸿虽然不是什么贪图荣华的享乐主义者,可是拉上一大家子人住在城里的贫民窟,总有些说不过去,然而住在城外,那么进城就成了问题,如今他想要找的人、想找的线索本就如大海捞针,搬去城外,又不知会错失多少机会。
“不如这样,”齐孤鸿灵机一动一拍脑门儿道:“你说在城外组套院子的确不错,可城里不如也租上一套小的,总归留个落脚之地。”
“好,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唐鬼将大黄鱼抓在手上晃了晃,“一根大黄鱼,总有要花完的时候,我们下一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