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无声。
霍寒景紧紧拿着手机,贴在耳畔。
耐着性子,认真听着手机那头的动静。
可,时念卿久久都没有回应。
皱起浓密的剑眉,向来处事不惊的他,那一刻,竟然觉得脊背隐隐发寒,甚至连拽着手机的手掌,渐渐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时念卿的反应,太反常了。
难道她知道了么?!
霍寒景只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加大按着太阳穴手指的力道,转着心思犹豫着要不要重新组织下语言:“时念卿,其实我……”
然,不等他说完,时念卿那边忽然就传来了声音:“那你下班了吗?!”
“……”霍寒景呼吸都是凝固的,时念卿的这番询问,竟然让他有点难以启齿,他立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密密麻麻砸在玻璃上的雨珠儿,迟疑了下,这才从喉咙里发出淡淡的一个“嗯”字。
“那你早点休息。”说着时念卿就要挂电话。
霍寒景急忙问道:“你回时家了么?!”
在霍寒景的认知里:时念卿如此反常,显然是生气他下午没有接她电话。这会儿,她又没跟苏媚在一起,多半是回时家了。
然而时念卿却如实回答他:“没,我现在医院……”
“……”霍寒景。
。。
帝城,宴家。
管家端着营养粥,进宴恩赐房间的时候,刚刚推开门的刹那,便瞧见穿着宽大睡衣的宴恩赐,正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在落地窗前。
管家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他犹豫了下,这才轻手轻脚走进去:“小姐……”
管家呼唤了好几声,宴恩赐像是将整个世界都屏蔽了,浑然没有半点的反应。
管家轻轻把粥放在房间一角的置物桌上,走至宴恩赐身畔的时候,他这才看清楚,宴恩赐眼睛不眨地盯着的某个点,是霍寒景之前停车的地方。
管家心里瞬间很不是滋味。
他默默在心里踌躇了会儿,这才低声说道:“别看了,总统阁下,已经驱车离开两个小时了。”
听到这话语,面无表情的宴恩赐,眸光这才闪了闪。
管家谨慎注意着宴恩赐的表情,随即叮嘱道:“今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快坐下来,好好吃点。虽然根据医生的吩咐,做的饭菜不合胃口,没盐没味儿的,但是,你应该往好处想,现在每吃的一口难吃的食物,都为以后的健康打基础。”
宴恩赐仍然没说话。
这会儿,她脑子里,满满的,全是霍寒景离开时的身影。
快速,坚定,毫不迟疑。
当然,她脑子里不断盘旋的,还有她问他的那些问题。
打从宴恩赐记事开始,除了自己父母、乳母的面孔,深深映入脑海之外,还有霍寒景。
乳母说:白小姐生了霍少爷后,最喜欢带着他回白府,那时候,宴家与白家走得很近,每次白小姐回府,夫人都会带着你一起去白府小住。
乳母还说,她与霍寒景是吃同一灌奶粉,穿同一条尿不湿长大的。
霍寒景从小脾气就不怎么好,尤其是白暖去世之后,性子更是又冷又暗的。
但,对于她,霍寒景一直都是温和且无微不至的。
宴恩赐从来没想过,她与霍寒景之间,会变成这样。
她问他的问题,他却不予回应。要么是肯定,要么是否定。然,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必然是害怕伤她的心,才会默不作声。
他就那么喜欢时念卿么?!
想到时念卿这三个字,宴恩赐平静得有些茫然涣散的眸底,渐渐涌起了红光。
她垂下身体两侧的手,禁不住地死死拽成拳头。
那力道,紧到,尖锐的指甲都深深扎入了掌心。
管家瞅着她情绪的变化,担忧到不行:“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请医生过来?!”
说着,管家神色惊惶就要离开,却被宴恩赐叫住了。
“小姐……”管家忧心忡忡地盯着她。
宴恩赐终于收回视线,她努力平复下心情,然后低声说:“不要随便惊动医生,这样只会让我父母和爷爷担心。”
“你确定自己没事吗?!”管家问。
“嗯。”宴恩赐。
她缓慢转过身,走向置物桌,打算吃点东西。管家说得对,她现在吃的每口苦,都是为了换以后的甜。
再难,她也要好好地活着,长久地活着。
管家看着宴恩赐一口一口将没有任何味道的营养餐咽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姐,S帝国的医疗,虽然跟以前相比,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跟英国那边的医疗,还是没办法相比的。既然已经跟总统阁下见过面了,要不然,我们订飞机,明天就返回英国吧。”管家低声说。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今天下午,宴恩赐突然的晕倒,着实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心脏方面的问题,可容不得半点的懈怠。倘若再次发病,又没在第一时间等到治疗,那后果……不堪设想。
宴恩赐听了,舀着营养粥的动作,蓦然顿住。
她静默了几秒,随即说道:“景都继任总统六年了,可我从来没有亲自参加过他的祭祀大典。今年,我想等祭祀大典之后,再返回英国。”
“现在的卫视直播,信号很好。祭祀大典,在电视上观看,也是一样的。”管家说。
宴恩赐却抬起眼眸,看向管家,眼底都泛了红,她摇头道:“不一样。因为我身体不好,没有陪着他,所以……他才被其他女人抢了去。王叔叔,我好难受,为什么我有心脏病,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没有检查出来?!如果检查出来,知道我活着会如此受尽折磨,我宁愿还不知道疼痛的时候,便死在娘胎里。”
明明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发疯发狂的地步,却只能一步又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而自己却不能朝着他迈进一步,那是怎样痛不欲生的绝望?!
三年前,她移植心脏手术,成功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终于重获新生,可以肆无忌惮迎接阳光的时候,却在恢复期,突然被宣告心脏仍然有问题。
那时的她,刚刚从才死亡的深渊,爬了出来,却来不及站起来,又跌了回去。
那种浑然盼不到光明与希望的日子,生不如死。
她的生活,只剩下扎针,吃药,检查。
那样的日子,没有半点的意义。
唯一撑着她咬牙坚持下来的,是霍寒景。
她想和他在一起。
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一起白头,一起到老。
然而,太奢侈了。
“小姐,你别这样。”管家被宴恩赐的话,吓得不轻。
宴恩赐死死咬住嘴唇,压下心口的疼痛,然后说道:“我害怕错过这次的祭祀大典,便再也没有任何的机会亲眼目睹了。”
“呸呸呸!!!!”管家急忙说道,“你不要说丧气的话。英国的医疗,处于世界最先进的范畴,只要你养好身体,我们再找到合适的心脏,相信这一次,你一定可以康复的。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吃什么食物,就吃什么食物,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送走管家以后,宴恩赐趟回床上。
原本,她想要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霍寒景那决绝的离去背影。
实在睡不着,实在嫉妒到丧失理智的时候,她给盛雅打了电话。
接到宴恩赐电话的时候,盛雅一丁点不例外。因为她了解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到底有多可怕。
“宴小姐。”盛雅正在泡澡,她接通电话后,快速从浴缸里起来,披上浴袍,随意单手系了系,便去到卧室。
“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何指教?!”盛雅低声询问。
宴恩赐用力咬了咬嘴唇,松开以后,这才低低开口道:“之前你联系我的那个约定,还算数么?!我帮你恢复盛家的荣耀,你帮我让霍寒景回到我身边。”
“我就知道宴小姐,是个聪明人。”盛雅嘴角的笑意很浅淡。
宴恩赐却在手机那头强调:“不过,我帮助你的前提是:不能在霍寒景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盛雅挑了下眉头:“宴小姐还没搞明白一件事情吗?!我盛家之所以遭到如今的地步,全是时念卿一手造成的,我自然不会伤及无辜,你大可放心。”
“需要我做些什么?!”宴恩赐想了想,这才低低开口。
……
挂断电话后,盛雅站在宽阔的落地窗前,看着满眼繁华的旖旎霓虹,嘴角的笑意,血腥又狰狞。
她顺手端起放在一旁的红酒杯,慢慢悠悠地抿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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