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时念卿并没有说原因,只是让他立刻派车。
她语气很着急。
顾南笙也没有问。
每年的春节,时念卿都会去趟晋城。
顾南笙是知道的。
不过,大多的时候,都是大年三十,或是大年初二才过去。
今年还早了点。
原本因为有顾南笙在旁边聊天说话,以及铠爷在旁边转移了注意力,时念卿心里没那么难受的,结果顾南笙如此一问,覆盖在她世界上空的厚厚乌云,又沉甸甸地压了过来。
时念卿抿着嘴唇没说话。
顾南笙很了解时念卿的性子。
所以,见她不愿意说,也就不勉强。
他只是下意识提了车速。
时念卿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因为霍寒景的不知所踪。
飞机上,她更是担心宋雯,眼皮子都没合一下。
这会儿,她忽然就有点犯困了。
铠爷太久没有粘在时念卿的身上了。
两年前的祭祀大典之后,时念卿便把铠爷送去了顾家,让顾南笙照看。
她满世界飞地寻找霍寒景。
虽然每一周顾南笙都会打视频,让他们见上一面,但,与真实见面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上次见面,还是开春的时候。
都快一年没见了。
铠爷趴在时念卿的腿上,特别乖巧。
时念卿低垂着眉眼,却盯着它佩戴在脖颈上的那块印着霍家家族滕图的小金牌出神。
“困的话,你就闭上眼睛先睡会儿。”顾南笙叮嘱她,完了还说道,“如果觉得冷,前面的置物盒内有毛毯。”
时念卿点头。
也许有顾南笙陪着,时念卿一时之间困倦到不行。
没过一会儿,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却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她做梦,梦见柳府目之所及,全部都挂着白色的布条。
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看不见丝毫的人影。
她却满世界地寻找霍寒景。
她想带他去见宋雯最后一面,却始终找不到他。
迷迷糊糊被吵醒的时候,顾南笙刚刚接到顾夫人孙怡的电话。
他喑哑着磁性的嗓音,尽量将音量放至最低。
他说:“我现在不在公司,有事出去了,大概六个小时后返回。晚餐你不用等我,更不用亲自帮我送公司,我会让秦飞帮我准备晚餐。”
顾南笙应付完母亲,微微别过视线瞥向副驾,发现时念卿已经睁开眼睛了。
不过,时念卿的表情有点不怎么好看。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顾南笙低声说道,“做噩梦了?!”
时念卿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抵达晋城的时候,是四个小时之后。
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五百米之时,顾南笙便停了车。
时念卿眼底有些困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车停在这里。
顾南笙嘴角却泛着淡淡的笑意,说:“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前面大概还有几百米,只有你自己走过去了。”
“你不进去吗?!”时念卿问。
顾南笙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低声说道:“上次我不请自来柳府,虽然柳爷爷和宋奶奶对我热情到不行,但是我很清楚,他们多多少少是护着犊子的。”
说着,顾南笙推开车门,他帮时念卿从后备箱,拎出来行李箱,推至副驾边,他替时念卿拉开车门,随即说道:“刚刚你说宋奶奶最近身体不怎么好,我不想因为我的出现,让他们心里更不舒服。”
柳庆书和宋雯,护霍寒景那个犊子,护到不行。
当时,柳庆书特意避开时念卿与霍寒景找他私下喝茶的时候,一口一口小卿说寒景怎样怎样的,显然是明确告诉他:他顾南笙没戏了,时念卿心里只有霍寒景一人,时时刻刻都念叨着呢。
时念卿从副驾下来。
原本舒舒服服趴在她腿上的铠爷,或许是知道即将与时念卿分别,所以情绪显得特别失落,就连看时念卿的眼神都可怜唧唧的。
时念卿摸了摸它的脑袋。
顾南笙说:“你赶紧走吧,我目送你进入院子,然后开车回去。”
“你真不打算休息一晚再走吗?!”时念卿问他,“要不然,跟着我进去吃个晚饭什么的。”
顾南笙嘴角泛着笑意:“瞧见你带着我进去吃晚饭,我倒是胃口很好,就是不知道那二老吃不吃得下东西。”
时念卿听了顾南笙的这话,莫名有点想笑:“你别那么说柳爷爷和宋奶奶,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我知道。”顾南笙说,“关键我姓顾,不姓霍。”
“南笙……”时念卿皱起眉头。
顾南笙却催促道:“赶紧进去吧,你也听见我母亲刚刚打来的电话了,我还有公事处理,必须返回帝城。”
时念卿没再纠结。
她蹲下身去,抱了抱铠爷。
三岁的铠爷,已经长得特别精壮了。
时念卿搂着它脖子说:“你乖乖听顾叔叔的话,下次我回国的时候,接你过来陪我住几天。”
完了,时念卿还说:“你现在都是当父亲的狗了,记得要对自己的崽儿好。”
时念卿抚了抚它,转而起身拎着行李箱往柳府走。
她走了几步,回头对顾南笙摆手:“回去的路上,开车慢点,到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顾南笙站在那里,嘴角笑意盈盈的,但是眸底的光,却落寞不已。
此时,正值傍晚。
晋城明媚的天气,斜斜的夕阳,笼罩得整个山区都金灿灿的。
顾南笙挺俊的身影,逆着阳光,与乖乖巧巧蹲在他身畔的黑色的犬只,却显得孤寂不已。
柳府,三楼的书房。
柳庆书手执茶杯,站在窗户边,视线越过低矮的白色围墙,落在远处的乡村公路上,那静静站在黑色轿车一畔的一人一狗上,他情不自禁地回眸瞥了眼正站在书桌前,拿着毛笔,对着昂贵的特制宣纸,龙飞凤舞写字的男人,忽然就发出一声特别响亮的叹息声。
听见柳庆书的叹息,霍寒景不能抬头看向他,询问道:“柳老,怎么了?!”
柳庆书的眉头,仍然深深地皱着,他端着茶杯,缓步走向书桌,看了眼霍寒景写得遒劲有力、漂亮到不行的毛笔字,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就是忽然觉得‘单身狗’,委实凄惨。”
霍寒景的脑子,也却是聪明。
可是第一次,他竟然无法在第一时间读取柳庆书那番言辞的潜台词,甚至,他竟然有点听不懂柳庆书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只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向书房的窗户:柳庆书刚刚站在那里,往外看的时候,眼神好像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