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苏媚与言慕烟那样,商业嗅觉灵敏。
但是,她的大脑里,却储存着成百上千道菜谱。
除了那五年在美国流放的日子,她收集到的美食,其他的菜谱,每一道都是霍寒景喜欢吃的。
记得那时情窦初开,她每次跟着霍寒景去吃饭,大大小小的场合,她都会偷偷在心里把霍寒景动筷子夹的前三道菜记得牢牢的。
每个人最先夹的菜,必然是桌子上他最喜欢吃的。
她那么用心帮他收集食谱,可是……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亲自帮他做饭了。
想到这里,时念卿的心口,难受得好似要撕裂了一样。
时念卿活了这么多年,好像……她一直都是围绕着霍寒景而活。
苏媚在卫生间蹲了许久。
出来的时候,发现时念卿拎着自己的包包,正在门口换拖鞋,她好奇地问:“小卿,你这要出门吗?!”
时念卿低垂着眉眼,将鞋子换好以后,这才默默点头。
苏媚询问她要去哪里。
时念卿并没有告知苏媚,只是说出去买点东西。
苏媚让她等等,她换衣服,开车送她过去。
时念卿拒绝了。
她下楼,打车去了附近的超市。
买完菜,她看了眼时间,不到下午五点。
之后,她领着菜,打算去霍寒景的住处。
后天离开伦敦之后,他们这辈子怕是再也不会见面了……
霍寒景的住处。
院子外面,停放着一辆黑得发亮的轿车。
晴朗了两日的伦敦,午后,毫无征兆的又落起雨来。
不大,熙熙攘攘的。
但,星星点点的雨,却让空气中凝起厚重的白雾。
天地之间都雾蒙蒙的,很是模糊不清。
洛瀛撑着一把藏蓝色的伞,罩在宫梵玥的头顶。
西装革履的宫梵玥,周身的每一处衣物都不见一丝的皱着,精致得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来者不善与耀武扬威。
天色很极暗的缘故,加之头顶罩着伞,所以宫梵玥的表情很暗。
他直勾勾地盯着霍寒景那被雨水渐渐有些淋透的发丝,隐隐扯了扯好看的唇角,一手接过洛瀛握在手里的伞柄,一边声音喑哑好听地吩咐:“没瞧见霍统大人衣服都湿透了,还不赶紧帮霍统大人拿把伞。”
“是。”洛瀛丝毫不敢懈怠,恭敬地颔首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去车厢内,又拿了把雨伞出来,他迈着修长的腿,疾步走至霍寒景的身边,转而礼貌地说道,“霍统大人,您的伞。”
任何人对于宫梵玥适才的那番言辞,恐怕都会感激涕零地认为他是好心好意。
但是,那印着宫家家族滕图的藏蓝色的伞,对于霍寒景来说,却是最大的羞辱。
宫梵玥赠伞的用意,特别浅显易懂。
用言简意赅,甚至是粗鲁点的话语翻译过来就是:现在是我宫梵玥的地盘,你霍寒景也必须受制在宫家的权势之下,甚至,必须俯首称臣。
这不,把他家族的滕图,都想搞到他脑袋之上了。
相比宫梵玥拐弯抹角的炫耀,霍寒景倒是显得很淡定,幽深的黑眸,淡淡瞄了眼洛瀛递过来雨伞上印着的滕图,嘴角也浅浅溢出很血腥的笑意:“宫统大人果然是生了一副体恤的心肠,这都把光辉照我这里来了。不过,谢谢宫统大人的好意,霍家怕是承受不起。”
说完,霍寒景冷冷瞄了眼宫梵玥,收回视线,迈步就要往屋内走。
然而,不等他多走几步,宫梵玥忽然再次出声:“我可以允许你霍家全族,搬回帝城,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即刻离开伦敦。”
“允许,搬回,即刻?!”霍寒景听了宫梵玥的此番言辞,深沉的幽黑眸底都不禁泛起一圈又一圈的冷冽笑意,他很是嘲讽地转过眸子,看向宫梵玥,言辞间已然全是戏谑,“不过才坐了两年半总统的位置,但宫统大人说话的口气,还真是不小。”
“当然,你也可以完全不用理会我的警告。”宫梵玥顺手将伞,递回洛瀛手里。
“你以为我真的会理会?!”霍寒景嘴角的笑意,很是轻蔑,“宫统大人又不是不了解我这个人的脾气,我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言毕,霍寒景嘴角不屑的笑意,愈发浓烈。
宫梵玥当即抿紧薄唇。
而洛瀛,听了霍寒景那极度不敬的言辞,眉头都深深地拧了起来。
“霍统大人,自然是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短暂的沉默后,宫梵玥平静地说道,“但是,霍统大人也应该清楚,现在的我,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让别说好好说话的人。”
“这口气,着实很大。”霍寒景眼底的笑意加深,“那宫统大人有什么法子,或是手段,让我变得好好说话?!我还挺拭目以待。”
说完,霍寒景伸手就要去推院子的门。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铁门,宫梵玥阴冷的声音,再次低低沉沉传来:“以霍家目前的形势而言,霍寒景,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在我面前谈条件?!”
“有没有资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霍寒景侧眸看向宫梵玥的时候,嘴角还保持着之前上扬的笑意,但是眸底深处,已然全是冷森的寒气,霍寒景瞧见宫梵玥也有彻底翻脸的模样,他扬了扬眉毛,幽声道,“宫梵玥,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我霍家,并不是你随随便便动得起的家族。至于搬回帝城与否,这全是我霍寒景说了算,任何人都无权干涉。我若想回帝城,你以为你阻止得了?!”
宫梵玥的眸子,色泽愈发冷冽幽暗。在霍寒景大言不惭的时候,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霍寒景那细长的脖颈上。
那一瞬,他没缘由地陷入了沉思。
时念卿原本是想要打车去霍寒景住处的。
但是,那家超市距离霍寒景的住处不远,此刻她心情又很复杂与纠结,全完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霍寒景那里帮他做饭。
按照他的脾气,怕是要拒绝的。
不过,白日里他几乎都不在家。
她做完最后一顿饭就走,吃与不吃全在他。
时念卿想得入神。
抵达霍寒景住处的时候,她从恍惚中抽回思绪的刹那,看清站在院子外正在对峙的两个男人时,时念卿吓得魂飞魄散。
尤其是瞄到宫梵玥的手,竟然掐住霍寒景的脖颈,那一刻,她呼吸都是凝固的。
“宫梵玥,你疯了!!!!!”时念卿扔了手里的购物袋,拔腿就冲了过去,她拦住霍寒景的手,想要把他护在身后,她满脸惊恐与愤怒地冲着宫梵玥吼,“你放手!!!!放手!!!!!”
此刻的宫梵玥,双目血红,一副被刺激得失去理智的模样。
相比宫梵玥的杀气腾腾,霍寒景倒是淡然。那寡淡的神情,仿佛宫梵玥掐住的,根本不是他的脖颈,而是别人的。
“你有本事,就立刻拧断我的脖子。”霍寒景的嘴角,笑意很浓烈。
时念卿听了霍寒景的话,吓得全身都在发抖。她听不明白霍寒景在说什么。怎么还有人要求别人掐断自己脖颈的。
“霍寒景……”时念卿仰起头望着他。
不过霍寒景并没有垂眸去看她。
宫梵玥眼底已经猩红一片,他抿紧薄唇,那只掐着霍寒景脖颈的手,手背上已然跳出一根又一根骇人的青筋。
“你以为我不敢?!”宫梵玥有点咬牙切齿,“霍寒景,你信不信我让你霍家永远都翻不了身?!”
霍寒景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眉头。
宫梵玥不仅冷笑出声,在他决定收紧手指力道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不停咋咋呼呼的女人,忽然踮起脚,低头就狠狠咬住那只擒住霍寒景脖颈的手臂。
殷红的血,立马就顺着她的嘴角,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夫人!!!”洛瀛被时念卿的举动吓坏了,扔了手里的伞就想把时念卿带开。
但是时念卿却死死地咬着宫梵玥的胳臂,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
在洛瀛吓得想要使用蛮力的时候,宫梵玥却阻止了洛瀛。
洛瀛双目也渐渐起了血腥。
时念卿死死地咬着牙齿,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她说:“宫梵玥,不要让我更恨你……”
最终,宫梵玥还是松开了手。
在他松手的刹那,藏蓝色的衣袖上,已然印着一大团触目惊心的血痕。
时念卿满嘴巴都是血。
她松开宫梵玥的手,将霍寒景护在身后,看着宫梵玥眼底的血腥与疯狂,瘦小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她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单是喊宫梵玥名字的声音都颤抖得不能控制。
时念卿整个人被霍寒景揽在怀里的时候,霍寒景身上好闻的气味,一下灌入她整个呼吸。
她呼吸里的刺鼻血腥味儿,似乎这才消淡了不少。
霍寒景说:“你让我即刻离开伦敦,无非是想让我与这女人保持距离么。”
说着,霍寒景眼底的笑意,忽然变得很邪恶很匪气:“不过可能让宫统大人失望了,这距离没办法‘好好’保持了。以前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前妻,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宫统大人如此失去理智。”
“宫统大人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女人,却每天都来我家里帮我洗衣做饭,你说气人不气人?!”
“简直太气人了,而且赶都赶不走。”
在霍寒景搂着全身颤抖得像个筛子的时念卿,一脚踹开院子大铁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满脸都是说不明情绪的宫梵玥,他说:“我霍家如今的确不堪一击,但是,仍然谢谢宫统大人的提醒:我现在没那么多顾忌,所以想要弄死一个人,全、凭、心、情。”
这番言辞,霍寒景说的时候,嘴角是噙着笑意的。
但是,他的眼底,却全是阴森骇人的浓烈狠戾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