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跟他回家。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程凇初中就不来了,她周末仍然往这儿跑。岑稚暗恋程凇这件事,卫杨打她小时候就能瞧出来,这么多年,他从来不觉得这两人能有什么好结果。也很不看好程凇。老是让小姑娘等待,太辛苦了。卫杨捞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给电视换成法制栏目:“程家那小子,成天想七想八,没个二两真心又束手束脚。”啧两声,他瞥了眼谢逢周,“不如你活得轻松自在。”谢逢周削完果皮,将苹果递到他跟前,闻言谦虚道:“您谬赞了,我这个烂桃花一堆的祸水相实在不敢当。”小气吧啦的还记仇,卫杨被逗乐了:“别搁这儿得了便宜卖乖。”接过苹果,感慨道,“我家吱宝儿是个不值钱的,对她好点她能记一辈子。我有时候想想,就后悔,当初干嘛要给她好脸色看,现在老了平白让她多个牵挂的人,糟心还操心。”谢逢周笑了下,没出声。这小孩确实挺会做人,知道哪些话该接,哪些话听着就好,卫杨赞赏的目光在落到谢逢周脸上之后又拧巴起来:“你领证之前处过几个对象啊?”知道老爷子又开始给他看相,谢逢周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个。”顿了顿,“也没处过。”“少忽悠人了。”卫杨怀疑,“你这面相就喜新厌旧身经百战。”谢逢周把纸篓推到原位置,重新靠进椅背里,抱着胳膊嗯一声,游刃有余地接招:“当您在夸我了。”“……”不要脸的。屋里聊得融洽。屋外岑稚坐立不安。门关着她也听不见卫杨在问什么,担心谢逢周把程家的事情说出去。卫杨年纪大了,岑稚一点都不想让他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里。秦厌殊见她这样,干脆把她叫进问诊室,简单讲了讲卫杨的情况。岑稚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拿出手机往备忘录里认真记饮食注意事项。估摸着两人聊差不多了,秦厌殊随手从桌面捞起根笔,起身去查房。岑稚跟在他后边出来。她心里惦记着卫杨的胃病,正琢磨着下周回西河买点养胃的,心不在焉拐出走廊,往前走了一段路。垂下的视野里铺来道长长的影子。她抬起头,发现谢逢周正倚着走廊尽头无烟区的窗台,散漫又随意。外套里那件冷白衬衫被日落染成焦黄色,火烧云在他身后铺了漫天,绯红热烈到如同要与夕阳同归于尽。敞开的玻璃窗格将他框入其中,色彩对比强烈,又过着层滤镜似的朦胧感,像老式相机里洗出的旧胶片。他透过那层撒落半空的薄绯色安静看着她,眼神让岑稚有点心跳加速。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他应该是在放空或发呆,总之那双眼中透出许多情绪,就好像自己是他爱而不得的什么人。岑稚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跟前挥了挥手,叫了声:“谢逢周?”被叫的人愣一下,看向她,眼神已经变得清明:“怎么了。”岑稚直觉他这样肯定和卫杨有关,给他打售后针:“我爷爷年轻那会儿在街上摆摊算命,特别会忽悠人,他说的话你最好一句也别信。”谢逢周手往后撑在窗台上,锁骨在敞开的衬衫衣领下凹出深深直线,慢悠悠叹气:“晚了,已经信了。”“他还真忽悠你了。”岑稚眉头拧起,问,“他跟你说了什么?”“你猜。”谢逢周懒洋洋地敷衍,把兜里震动不休的手机拿出来,扫一眼备注,“能帮我买罐可乐吗?我接个电话。”支开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岑稚却丝毫没意识到不对似的,听话地噢了声,转身下楼了。自动饮料贩卖机在诊疗大厅,排队的人不算多。岑稚买完可乐,从头到尾不过五分钟,回来远远瞧见窗台前有个卷发姑娘正在和谢逢周搭讪。……桃花确实挺多。岑稚在原地停住脚,深以为然。姑娘红着脸说完什么,把手机递过去,屏幕朝上,应该是要微信。谢逢周靠着窗户没接茬,余光瞥见什么,他抬头看向岑稚,对她勾勾手。等岑稚走近,谢逢周抽走她买的那罐可乐,单手勾开拉环,这才回答卷发姑娘的问题:“我没有女朋友。”下巴朝岑稚懒散一点,“这我老婆。”岑稚起初没回过劲儿,还乖乖站在谢逢周旁边,几秒后,她注意到卷发姑娘震惊的目光,猛地反应过来。他他他、他在叫她?!脸轰地红了。岑稚下意识往右侧退开两步。被人固住肩膀。“躲什么。”谢逢周单手抄兜,拎着可乐罐的另只手松散地挂在她肩上,往下睨来的眼神意味深长,“用完就丢可不是个好习惯啊,宝贝。”他声音本来就很好听,这样轻轻慢慢地落下来,像羽毛尖挠着耳蜗。后脖颈过电似的一阵发麻。岑稚莫名感觉自己被勾引了,脸颊窘迫得有些通红发烫。空气中弥漫着恋爱的酸味,搭讪的姑娘被噎到,识趣地扭头走了。人一离开,岑稚立马躲掉谢逢周挂在她肩上的那只手:“你干嘛。”干嘛当别人的面这样叫她。她耳朵红得像玛瑙,谢逢周喝着可乐,目光在那儿停了几秒,收回来:“在病房里兢兢业业跟老爷子演半天,借你挡个桃花不过分吧?”他说着,抬腕看下时间,“六点下班是么,带你出去吃个晚饭?”耳根还发热,岑稚指尖捏着降温,仰起脸看他:“就我们两个?”“你要加人?”谢逢周把易拉罐丢进分类桶里,声音淡下来,“我都行。”“……不是。”岑稚犹豫几秒,还是说出来,“你朋友刚刚打电话叫你去吃饭,我们顺路和他们一起不就好了吗。”没想到她走的时候还听见了电话内容,谢逢周有些意外地吊起眉梢:“你想跟他们一起?”岑稚不懂他反问的点在哪儿,眨眨眼:“吃个饭而已……怎么了吗。”她上次是要交稿子,闫燕急着要,所以没有答应谢逢周见他朋友。现在有空,为什么不去。他们两个是合法领证,又不是地下情关系,没必要那么见不得人。岑稚说完,跟前这人一动不动地定定看她半晌,眼里落着夕阳的光。有种闪闪的亮。“那走吧。”他倚着窗台站直身子,抿住嘴角笑意,伸手将人牵住。“谢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