凇头也不抬地淡声道,“还有,别叫我哥。”“你离开程家,我们就没有血缘关系。以前怎么叫我现在还怎么叫。”岑稚不吭声。安静地看他削苹果。程凇读书那会儿成绩很好,解剖学实验常年拿满分。所以他能把螃蟹剥得很精细,也能把水果削得很漂亮。细细的果皮打着弯从他白皙修长的指间掉落进纸篓,岑稚开口:“如果没有血缘关系,那我们只是陌生人。”她慢慢道,“陌生人的话,好像就没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婚姻了。”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下,被水果刀的刀刃抹出一道细细红线。程凇没什么表情地抬眼看她:“岑稚,你非得这样跟我说话吗?”男人琥珀色的瞳仁像冷漠的玻璃,里面的情绪复杂又潮湿。他肩膀被淋湿的地方还没干,湿漉漉地晾着,像被抛弃的流浪动物。岑稚还没有见过程凇这种眼神,和他对视几秒,移开目光:“我不想说了。”听出她在下逐客令,程凇把刀放回原位置,割伤的拇指收进掌心,另只干净的手将削完的苹果递给她。岑稚没接。程凇也没收回去。就这样对峙片刻,岑稚有点说不出的心闷,她把脸转过来,愣了下。程凇进来时没有把门关严。门板半合半敞,谢逢周就站在外边走廊上,不知道听到多少。他低头收着一把黑色折叠伞,雨珠顺着伞尖滴落,另只手垂在身侧,松松拎着束被包扎起的奶油向日葵。黑衣黑裤,线条锋利冷淡。那束向日葵却是明媚灿烂的奶黄色。注意到岑稚的视线,谢逢周抬头看她一眼,折好伞,推门进了病房。径直路过程凇,站到床边,把包装向日葵的牛皮纸拆开。岑稚仰脸瞧他:“买花干嘛?”“到处白刷刷的。”谢逢周将花一支支插入床头玻璃瓶,这才低头睨她,懒洋洋道,“给你点颜色看看。”岑稚:“……”虽然但是。这句话歧义好大。两人聊天的氛围轻松自在,相比之下,程凇好像才是横进来的陌生人。捏着苹果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抽张干净的纸放到桌上,道:“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不等岑稚说话,他转身离开,走到门边又回头,神色寡淡地望着谢逢周,“能出来下吗?有点事跟你说。”谢逢周没回头,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拎着水杯往玻璃瓶里倒水。余光里岑稚看看门口,又看看他,他笑了下:“看什么。”水升到半满,谢逢周把杯子放下,“睡会儿,该吃饭了我再叫你。”说完,带上门出去了。五楼是VIP病房,走廊上静悄悄的没什么人。程凇站在楼梯拐角处,低头在想事情,见谢逢周过来,他抬起眼。“岑稚因为什么和你结婚,你应该清楚。”程凇开门见山,看着他,面上没表情,“等她出院,我会按照协议内容,把所有补偿都如数还给谢家。”谢逢周偏头笑了出来,抽出抄在兜里的手,轻轻掰了下手骨节:“然后呢?”程凇:“然后你们离……”话没说完。谢逢周已经一拳挥了过去。程凇毫无防备,被打得往后一退,衬衫衣领又被人一把攥起。“程凇。”谢逢周漆黑的瞳孔盯着他,手背上青筋崩起,一字一顿,语气乖张,“你他妈就是个混蛋。”“你凭什么左右她的想法?她是一个人,不是你的所有物!请你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嘴角火辣辣的疼。程凇没说话,用手背蹭了下。下一秒,拳头带着风声,重重回过去。“——该认清的人是你!你他妈以为你在她心里又是什么位置?!”两人念书那会儿都不是什么听话的主儿,高中又同在校篮队,对方弱点知道得一清二楚,下手一个比一个狠。走廊上花瓶被撞得碎了一地。不多时就见了血。方子尧和曲晟从电梯出来,老远听见走廊的动静,顿生不妙,连忙赶来。廊道遍地狼藉。两人身上挂了彩,谁也没收手。方子尧赶紧上去想把暂时处于上风的谢逢周拉开,手刚碰到这人的肩膀,就被他一把甩开,不耐冷戾。“滚!”曲晟紧紧攥住他手腕,低声道:“别他妈犯浑,你知道谁来了吗?”话音刚落。细高跟踩在瓷砖地面上,清脆的声响渐渐靠近,停下。身后传来个温柔的声音。“逢周。”“……”谢逢周动作停住,转过头。女人肩上披着件黑羊绒大衣,头发松松挽起,五官端正温婉,化着淡妆。拎着包的手腕皙白,祖母绿翡翠玉镯剔透润和,眉眼和谢逢周七分像。能看出保养得很好。状如桃花的眼睛掠过两人脸上的淤青擦伤,语气轻和,却自带威慑力。“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