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家中的女主人。我也是从那时开始见证到她中西合璧的高超厨艺。受家庭环境影响,我对食物有与生俱来的挑剔,但凌烁的厨艺竟是无可挑剔的。她很喜欢烹制各种白肉,尤以法餐见长。我不止一次地坐在餐桌前,对着一份摆盘精致且极具想象力的干煎塌目鱼或是焗缅因龙虾目瞪口呆,怀疑她是不是在米其林餐厅做过帮厨。
那些日子,我们总是并排躺着,通宵达旦地聊彼此对爱情和人生的看法。我们有很多共识,也有不少分歧。每多发现一点共识,都会令我们像小孩子一样欢欣鼓舞。相反,多遇到一处分歧,又会给我们浇上一盆冷水。我们企图暂时避开现实中巨大的障碍,小心估算着彼此的契合度和最终在一起的可行性,试探、设想、犹豫、权衡……似乎是要百分百确定回报,才愿意付出。原因很简单,我们都是一路人——那种一旦决定投入,就必定毫无保留、舍生忘死的狂徒。
这种讨论不知疲倦,有时候我们会在中途做爱。在我看来,这是在用一种可控的快感来驱散那些不可控的忧虑和茫然。我不确定她是否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只是从她驯顺而又专注的表现背后,看出她对这种事情持有一股隐秘的热衷。
开始几次,她表现得很压抑,因为即便在最激烈的时候,她依然试图让自己咬紧牙关不露声色。以我的理解,如果不是出于天性,过度的压抑即昭示着深埋内心的苦痛。但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她的压抑不过是浮于表面的伪装,好像深海中那些狡黠的捕食者,任由猎物在眼前招摇,有意承受冒犯而后伺机反噬。
我是在和科教频道的几个同事吃饭时,听摄像师大鲲无意间聊起了凌烁和袁升平的事情。内容大概是有人看到他们一起从电影院走出来,举止相当亲密。而且,这一幕就发生在几天前。
我把所有疑问留到了我们之后一次见面时。当时,我们刚在我家里用完晚餐,我在洗碗,而她蜷缩在摇篮椅上,正用iPad浏览小红书上的各类手袋。
我毫无预兆地关掉水龙头,低头问她:“你……和那个人……是不是……还在接触?”
“我说过我在努力,你总要给我时间才行。”她瞬间失去了耐心,语气显得忿忿不平。
“我可以给你时间,但当你和他郎情妾意的时候,我何以自处?”我注意到刚洗好的鱼盘上残存着一块污渍,干干巴巴地结在釉层表面,但我暂时没有气力去清除掉它,只能呆呆地望着。
“那我确实顾不到哦。毕竟我连我自己的事都还没处理好,我没法再去管你。再说,我也没有和他郎情妾意。”
她的话像一层霜附在我的十指上,片刻后消融,然后沁入肌骨。
我转过身,紧紧地逼视她:“是吗?你们没有郎情妾意。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把他当作你的什么人?”
短暂的安静之后,我听到她的声音:“男朋友。”
她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我不想骗你,”随即又问道,“这段时间,你把我当作你的什么人?”
我苦笑一声:“既然在你心里,你和他还是男女朋友,我该把你当作我的什么人?”
她眼泪突然涌出:“你连个承诺都不肯给我,我就更不敢离开袁升平了。我离开了他,你也不会跟我在一起,那样我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见我不说话,怒极反笑:“陈萧川,其实我都清楚,你不过是把我们的相处看作是对袁升平的一种报复。甚至,因为你知道我对你有期待,所以这也是对我的一种报复。”
我眼前呈现出一片荒原,干枯的秋草像被抽去了灵魂的晴天娃娃,在风中左右摇曳。砂砾在低空中卷动,走走停停,时起时落,不知何时止歇,又何处为家。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虚脱一般低声说道。
晚秋又一次来临了。冷月无声笼罩着万物,时节的衰老虽未改变这座城市的山水映照,但是天地间的颜色褪去了。
酒至酣处,总要对月起舞,哪怕困兽犹斗,抑或穷途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