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在那样的惶惶中,自己只能让龙开念睡在自己的床上,谎称他被道观里哪个没被看好的死灵冲撞,中了邪生了病。
多的,问都不敢问,也想都不敢想。
自己陪着龙开念躺了一个晚上,看着他在第二天清晨爬起来走了。此后一个月里,自己再没见过龙开念一次。
直到吴、刘二位大法师突然强硬地站出来,为龙首座发声,称他是神选之人,当敬如冥君之臂膀;直到观中谣言骤然平息,所有人突然发自内心地觉得,龙首座就是真正的正统,是尊神的代言。
直到那时,自己再次看到了龙开念。一个月没见,他瘦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了。
但他纤细的肌肉紧绷着,仿佛时刻预备着倾全力一击。
臧冉还记得龙开念问自己,用那种自以为若无其事,但其实谁都听得出苦闷和痛恨的语气:
“阿冉,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之前闹得那么沸沸扬扬,那么多人看了首座的尸首,说那必定是他杀;又有那么多人亲眼看见我爹,从首座死去的房间离开。”
“我记得最激烈的那会儿,连刚入门的洒扫弟子都敢谈论一句,我爹是不是杀了先首座。”
“可转眼之间,怎么大家都信了?都不说了?”
臧冉记得,自己回答了所有人口中流传的观点:“首座本就在春祭中被神灵选中,又怎么会谋杀先首座呢?”
那时的开念是什么表情呢?现在想来,竟然都觉得模糊了,只记得他的痛苦是那么清晰。
他那样扑上来,一把夺了自己的弟子令牌。在咣当的丢掷声中,他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低喝声是那么激烈又狰狞:
“可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了!首座就是我爹杀死的!他用朝笏一下下把首座拍死了!”
“臧冉!你,现在,告诉我,你觉得先首座是我爹杀的吗?”
臧冉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时竟觉得不敢继续回忆。
可他记得自己什么都不敢说,也记得龙开念深深的失望。那失望像一把刀,狠狠插进他的心里。
臧冉露出了一丝苦笑。
那时,我真不曾察觉丝毫不对吗?
我感觉到了!我早就感觉到了!从所有人的口风骤然转变的那一刻,我其实就已经感觉到了……
所以我一直偷偷信着开念的话,连对自己都不敢承认地偷偷信着。所以我每到睡前就将法箓解下,所以我每次被提拔都担忧境界不稳想要推后,所以我,知道开念没有疯。
可我害怕。我不接受。我希望这世间,就像他们当初承诺的一样,在冥君的庇佑下,再也没有危险。
是我逃避了……臧冉把头埋进膝间,手指深深插入发根。
倘若,倘若我未曾逃避,倘若我肯放下那世间安宁的幻想,去看一看开念的痛苦。那他,还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吗?
良久之后,臧冉松开了自己的头发。他从床榻上起身,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梳好发髻,又走到外间的桌前,拿起摆在上面的法箓和令牌。
我不能再退了。开念是怎么死的,我必得弄个明白;究竟是什么在操纵着所有人的口风,我也必要查个清楚。
臧冉转过身,刚要向屋外走去,却远远地听到了哭嚎般的尖叫:
“臧法师!臧法师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