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槌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庄严的法庭之内,所有人齐刷刷站了起来。那些或严肃或愤怒或哀伤或痛苦的脸庞,就像一张张被定格了的照片,挂在昏沉沉的幕布之上。无数道使人难以忍受的眼神,那些麻木和黑色的目光,那些公证人、律师、原告、记者、旁听……他们的样子,白羽在心中全部记住了。
他数着他们的脸,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被告人白羽,主谋特大电信诈骗,非法谋取巨额财物,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致使一人死亡,两人永久性残疾,一百一十九人失去疾病治疗时机,直接或间接导致四千一百万人民币的损失,现经过表决,本法院驳回被告上诉,维持原判……”
一共七十个人……不对,七十一个……嘶,又要重数……
“被告人白羽犯故意杀人罪、诈骗罪,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四千四百五十万人民币,没收全部所得赃款。因被告人白羽不服上诉,两次试图越狱,且死者为未成年人,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现改判被告人白羽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四千四百五十万人民币,没收全部所得赃款。下面请被告人做最后陈述。”
数好了,一共七十二人。
所有人都看着他,法官和那些家伙都坐下了,除了他身旁扣住他手臂的两名法警。
最后陈述,最后陈述……
“我……”
七十二名旁听算上一个法官,两个小法官——是小法官吗?是副审判长?
“林大哥……”他说,“我知道你坐在后面,我……知道你就在听……但是你……知道我越狱是为了为了再见你一面,我上诉也是为了再见你一面,然后……我觉得……我早就猜中了这样的结果,可是我没有去阻止……”
检察长和英国法官不一样,英国法官要戴假发。
“我毕业之后,什么工作也找不到,不过你接济了我,真的,我很感激……从小到大一直是你在帮助我……一份高中学历,捧着它,我只能去干外卖或者快递的活……可是我太懒了,我没有那样的身体,所以我说我要不要去动一动脑子……就在那个时候,小宇突然生了病,因而我有了办法,有……”
这讨厌的法庭和这沉闷的空气。
“可有一天,那一天……不,那一天你告诉我小宇的药有着落了,我就猜到了全部,我猜到了所有的一切……嗯,我知道那可能是我,但是我没想到去改变什么。我后悔了,嗯,如果我真的能重来一世……重来……无论如何我也要改变一切。我不相信命运的轮回,但当命运真的砸中我的头脑的时候,我一定会反抗的。”
林大哥,你在吗?
“林大哥,我一定会反抗,可这一生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说我还指望着什么的话,我希望我能有一双停住命运齿轮的双手——我渴望我只需要轻轻一捏,就可以结束这世界上无尽的罪恶与痛苦,我希望我可以制服人心中强大却以生命为代价的那股力量……我知道我很幼稚,但上天若能让我重来一次,我将再也不会袖手旁观,再也不会止步不前……”
他在听吗?你在听吗?你说话啊林大哥!
“小宇本不会死,小宇本不应该死。他那么可爱那么天真那么爱我。我辜负了所有,辜负了你们所有人。我忏悔……但那又能怎样?林大哥,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我不敢看你……可我想祈求你说和我说一句话,因为自始至终你这几个小时之内什么东西都没有讲。我不想忘记你,我不想就这样……”
“白羽……”
那是一个沉厚、平静、沙哑的声音。
当它响起的时候,就意味着白羽的痛苦的回忆将要在此结束。那声音穿透了所有的时间与空间,穿过了所有的悔恨和轮回,击碎了他的灵魂,击碎后又触碰了他,触碰之后又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整个地握住了他颤抖着的身体——可那声音是如此普通。他问:
“白羽……”他说着,顿了顿,“你又杀了多少人?”
白羽,你又杀了多少人!
你又杀了多少人!
他从不安的梦中惊醒,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他的后背全部被汗水浸湿,浑身上下酸痛无比。他的皮肤只要被空气所拂过,就会有一阵剧烈的痛苦袭来,好像他整个人曾经被泡在冰冷的水中,又放入火上炙烤一样。
白羽的头顶是一顶白色大帐篷的篷顶。他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四周陌生的器物。身旁的柜子上零散地摆着一些简单的物品,诸如一个插着枯萎的花的白色瓷瓶,一把又长又细的小刀,一只木梳子,一只小发卡,一副相片和一本装帧简单的书。
一个白发少女坐在床边,望着他。
“你醒了,你似乎做了一个噩梦。”
白羽瞪着眼看着她,很想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但那感觉实在太疼了。他的皮肤和肌肉只要动一下,白羽就完全无法忍。
“我这是……在哪里……”
“你在我的帐篷里,这张床是我的床……算你三生有幸,我以为你活不过两天,但是你竟然撑了过来,撑到了梅菲斯特完成了他的治疗,算是奇迹了……可你这几天一直占着我睡的地方,可惜我只能睡在椅子上。你饿吗?”
“叶莲娜……叶……”白羽没力气再说出什么话了。
叶莲娜的白色长发很整齐,但她的刘海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眼睛。她很自然地和他坐在一起,但同时又很小心的没有碰到白羽。
“你一定很饿吧,我去给你拿一些吃的过来。”叶莲娜起了身。
被子因为叶莲娜站了起来而挪了半分,擦到白羽的皮肤上,使他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痛吧,你的身体硬扛了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冰封,即便靠着梅菲斯特强行将你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但是短时间之内你是别想着正常活动了。”叶莲娜捧着一碗已经凉了的浓汤,端到白羽的面前,“抱歉,你只能喝冷的了,而我们这儿只有乌萨斯浓汤一种食物。”
白羽挣扎着,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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