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之所以孤注一掷的问谢学士,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实在是他对京城的官员喜好,几乎一无所知,仅仅知道几个人,还是舅爷爷唐师爷告诉他的,但因为唐师爷也一直是在外围,除非有文章流落出来,否则,一些京官的习性爱好,他也不十分清楚。
谢游沉思了一下“嗯,还是朴素务实点吧,当然,如果言之有物,又文采出众,那就更好了。至于文笔犀利,这个还是要谨慎使用,毕竟除了特别对考官的胃口,一般过于犀利的文章都不容易出头,特别是春闱,最终是要给皇上看的,一个不慎就会招惹杀身大祸。另外,你是个农家子,又曾经在县衙府衙待过,还是务农方面更好一点,皇上最近对民生关注颇多。这两年,北地大旱,收成一直不好,皇上都拿出私库的钱出来补贴,陛下是一个重民生的好皇上。”
博文对谢游的观点非常认同,今年乡试就是这种务实的路子,所以他的名次才比较靠前,如果春闱还是这种套路,那博文的胜算就会多一点点。
博文一边听谢游的话,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虽然觉得有些激进,但想到那从指缝中流下的细土,他觉得自己有些等不及三年了,他想赌一次。
谢游刚说完,博文就赶紧站起来,行了个礼,也不坐下,抬眼看着谢游:“多谢学士指点。学生还有一事冒昧请教,正如学士所言,学生出生农家,虽然一直读书,但家里亲人们对农事一直钻研,学生的父亲和舅舅,就曾经对大豆的种植做了研究,发现不仅能做豆腐,发豆芽,还可以榨油,学生的舅家是屠户,榨油的渣子也是养猪的好饲料,所以,他们种的大豆,比其他人家种的能盈利多一些。并且,他们还发现,种过大豆的土壤再种其他的农作物,产量更好,所以他们现在就用种大豆来养田。像这样不起眼的农事,在文章里写,会不会……”
还没等博文说完,谢游就坐直了,严肃的问:“此话当真?可有实证?”
原本谢游只是一说,没想到能听到这么好的消息。在谢家低潮那段时间,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一下子掉入了社会最底层,也曾经扛过锄头下过田,还跟着船队出过海,他知道最底层农民的辛苦,能养田就意味着能改善土壤,这个方法要是可以,那对于有大量荒地的北方来说,就是一个福音,而且,大豆他是知道的,不怎么挑地,很容易种活,但因为只能做豆腐,不像红薯能抵饱,所以种大豆的人不多,大都都种红薯了。如果能榨油和养猪,那农民们在土地轮种的时候,也能多一块收入了,而且,如果真的能肥田,那与红薯轮流种,不是也能增加红薯的产量了吗?
看到谢游如此重视,博文这下紧张的汗都出来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然已经开了口,只有咬着牙往下走。
“学生所言千真万确,也有些实证,但还在摸索试验,而且,学生家一直在江南,所得数据也都是在江南田地上取得的,是否适合北方,学生也已经在京郊买了庄子,准备开春就开始试验。”
一番话说完,博文后背都湿了,他没想到谢游这么重视,气场一开,他都有些后悔说出来了。
谢游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一看博文这么紧张,也就放松的笑笑,说:“不用紧张,这个很好,最好能坚持下去,如果你在京郊也能得出好的效果,那你就单独把这个事情和你试验的数据一起给我看看。如果这次考试是有关农事的,也可以据实写,不用怕,这些,于民于朝廷,都是好事情。”
谢游在想,虽然还没有公布,但他知道,今年春闱的主考就是自家父亲大人,他一定会让父亲把博文的卷子拎出来,就凭这个好建议,一个二甲进士也是可以给的,毕竟以后都是要下去为官,有这样真心务农年轻人,正是现在朝廷需要的新鲜血液,朝廷现在的风气太浮夸了,皇上一直抱怨无人可用。
从谢府回来,博文就去找清妍和四郎,把谢游说的话给清妍叙述了一遍,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清妍和四郎都很支持他,清妍还花了两天的时间,把大豆的资料整理了一遍,把数据记录册编了号,每一册还编了页码,她用两张大表格做了综述,后面每一个数据来源都表明了哪一册哪一页,这样精细的统计,也让博文开了眼。
另外,清妍又把“花生的成长过程”“玉米的成长过程”也给博文梳理了一下,这下子,博文才知道,原来清妍私藏的宝贝还不止一个呢,这四郎也真不容易,这天南海北的,在哪里帮她找到的?
这两个因为种的时间短,试验的数据没有大豆多。但因为是海外的种子,只要发现有用,就是一个很好的发现了。而且,玉米已经种植成功了,虽然只是第一次种植,但也能看出产量不低了,只有证明能在北方干燥贫瘠的土地上种活,以后,应该也是可以推广的。
而花生,虽然只是个小果子,不能当饭吃,但它的出油率高,经济效益很好,而且,清妍发现,花生好像在沙地里,长大比湿润的土地里更好,因为她试验过两块地,干的一块长的好一点,湿的一块有点烂根。如果能证明这一点,那简直太好了。
所以,在开春以后,不仅是清妍和四郎经常往海津镇跑,就是博文也经常住在那里,一边温书,一边看清妍他们做试验。
就在博文一门心思想在春闱中积极发挥时,没想到,承乾二年的春闱并没有如约而至。
因为,秦王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