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实在自夸不出口,只得叹着气点了头。
他怕桓凌再提婚事,或又说他瘦弱什么的,便主动问道:“桓师兄打算何时赴任?本来你这上官到我们武平,县里该好生接待,可惜你刚来就赶上水患,还陪我在暴雨里巡视河堤,如今也只能请你吃这些……”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陆放翁也曾做过隆兴府通判,陆通判既爱这农家本色风味的酒菜,桓通判怎会不爱?”桓凌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炒藕,含笑答道:“我距上任期限还差近一个月,宋三弟若不嫌弃,我想就在武平待到九月。你若有空闲时,咱们还能像从前在……还能一起研习经义。”
宋时过两年也要考举人,能得一位二甲进士辅导读书当然是好。可这个月水患频发,他得负起领导责任,带头抗洪抢险;还有这回大水淹了几个村子的良田,他更得趁时机敦促百姓补种秋小麦和杂豆、蔬菜,哪有时间招待桓师兄?
大雨未知几日才能停,田中积水就更不知何时退去。就是退了,地面肥土也都随水冲走了,地力不足,又错过了最好的插秧时机,洪灾后过又易生蝗患……今年就算衙门低息贷冬小麦麦种给百姓,教他们配土化肥、杀虫剂,秋茬庄稼、蔬菜也都得减产,只怕还要找大户劝募粮食,救济穷人过冬。
明年二月的秋粮又从何处凑来?
往年在广西时偶尔也有大到暴雨,但那边梯田容易排水,又是五六月下雨,收获后还可以再补种秋茬弥补损失。武平这边却是山多田少,如今正是晚稻灌浆的时候,冲一片就实打实地减产一片,可不愁人?
他这些年主管县里工作管出了职业病,一想起群众艰困就心热如火,不知不觉就把圣贤书丢到了脑后,脑海中调出了晋江文献网。
然而没用。这回他帐户里连五毛钱都没了,只能看期刊文章前面免费的一两页,或是论文目录和摘要。
他愁得抬手揉了揉眉心。却不想桓师兄一直等着他答话,等了半天却等来他这副愁容,担心他是不愿再和自己相处,便主动问他:“宋三弟在想什么,莫非是不愿愚兄在武平县久住?”
若宋时不愿意,他也只好提早上任,到府里再看看能帮他些什么吧。
宋时正盯着福建秋粮搜索页面,不防他忽然问自己想什么,也顾不得多想,照直说道:“我只怕这场水患影响秋收,明年的秋粮不好筹措。”
桓凌想起外头漫天大雨和在大堤决口处看见宋时身影的担忧、恐惧,也不禁微微拧眉,同他一般伸手揉了揉眉心,叹道:“这样大的雨,恐怕人力难为。若是秋粮收不上来,我回去后便替世伯写一份请朝廷减免秋粮的折子。咱们武平受灾也是确有其事,不怕御史来查,你看如何?”
是啊,万一朝廷能减免呢?他们就有更多银子赈济受灾群众,搞好灾后赈抚和重建工作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关掉了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晋江网,朝桓凌拱手一揖:“还是师兄想得周全,我只想着怎么种粮食,险些自误了。此事还得请师兄帮忙,我们县里上报灾情,有时上司是不批复的。”
宋县令是个举人做官,身份就和大家婢作夫人一样,天然就低甲科出身的进士一等。桓凌却不一样,他是二甲第十名进士,又考进过都察院,御史大人总会高看他一眼。
何况他还有个做礼部侍郎的祖父。
至于桓侍郎愿不愿意被人给这个面子,那倒不用考虑,反正他孙子愿意了。
桓凌顿时收敛愁容,意气风发地应下此事,又夸了师弟一句:“我也只能想些这官场上相交通嘱托的手段,却不及三弟留心百姓疾苦。”
又道:“我来时在都察院问过如今这位巡按御史黄大人的性情。听说他出身大族,于饮食起居上都有些挑剔,又好诗词戏曲,时官儿你们招待他时要小心些。”
“……”啧,桓小师兄又叫顺口了。看他,心里叫了那么多年小师兄,当面就从没叫出过那个“小”字。
宋时只当没听出他口误,从容谢道:“如此,我有打算了。不过御史远在省城,一时半刻也来不了武平,师兄且先打算一下在何处下榻吧。可是要住府宾馆,还是县衙里?本县的府宾馆是我亲自盯着装成的,又清雅又舒适,包你住进去便不想赴任了。”
府宾馆虽好,可惜桓凌住着不是很方便。
他笑道:“我还没上任,住你的府宾馆,岂不是叫人都知道我预先绕路来武平了?叫御史知道,可是要挨弹劾的。我还是先以你世交兄长的身份在县衙住下,也跟世伯学学如何做外官——我来得急,对通判要做什么都还一知半解,也没寻着个好师爷,若无人教导帮助,只怕上任后做不好差事。”
宋时刚得他帮忙解决了一桩大事,岂能眼看着他为难?就自告奋勇地说:“师兄不必担心,你还有一个月才上任,慢慢寻老成的幕友便是。好在州府间移文诸式我都清楚,通判所理的刑名、钱谷、盐课等事我也稍有所知,到时候若寻不来合适的师爷,我就先到府里帮你看看,待你找着合适的师爷再回来。”
桓文也不同他客气,拱手道:“那我预先谢过三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