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宋理学研究院彻底改装好之际, 渤海经济园里的蒸汽设备运转也彻底走上了正轨。厂里新招的工匠已培育上手,能修、换这些大机器, 工厂里不再需要他们和学生日夜紧盯, 师生们便搬到京里上课,需要动手实践时再坐班车回渤海。
正好京城的环城铁轨直接连通了他们从渤海修过来的那条铁道, 来往两地只消半天工夫。天寒时还需早晚来回, 到夏初时节便可将车厢改造成卧铺, 晚行早至, 睡一觉便换了地方, 什么也不耽搁。
这桓宋理学研究院便在京里正式开张, 兼教学兼作论文交流中心, 将有价值的论文修订付梓。
学院才开门, 便引得愿意随他们学理学、写论文的学子日日登门,不久更迎来了上门参观访问的前辈学者——
宋桓两人自开一脉学派,新晋为与“北宋四子”同档次的“大郑二子”, 身份陡然从“一时之标”升级到了“千载之英”, 来访的人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
这些新来交流的学者,都是经过制科考试层层筛选出来的精英,才思敏捷、学问扎实。之前虽未正经跟着他们学习, 却是早将他们的著述都搜刮着看了, 能做的题也做了,实验也做了,基础理论方面并不比他们身边的学生差什么。
几位年纪既长、又有名望身份的大儒甚至让人做了铜线引雷的实验,用储电瓶中的电做了许多小实验, 替他们证实了切割磁力线发的电正是天上雷电。宋时当年写电力学教材时,就甚亏了这些朝野前辈大儒帮他论证了这两种电的异同,才令电磁学得到当世理学大家的认同。
他们带着自己这些年研究的成果和正在探索的问题找上门来,宋桓二人自是要倒履相迎,请他们到堂上论理,并感谢他们这些年做出的贡献。
老先生们脸上微微泛红,嚅嗫一阵,终于有人说了实话:“当时其实不敢相信宋先生能揽天上雷电入人间,故此遣人绑铜线,引雷电入玻璃瓶,做你们那些电力实验。”
原本是为了驳倒他们而做,却是由这些实验验证了他们的说法。
有人惭愧,也有人坦坦荡荡。翰林院侍讲韩学士就直率地说:“雷电乃千万年来无人能触及的天象,你们两个少年人便口称得之,一般人怎敢轻信?自然要亲手一试才敢认作真实。”
没错,是该有怀疑精神。
宋时颔首道:“在下曾听一位老先生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诸位所试正是咱们穷究理学的正途。也亏得诸公替我们做了诸般实践验证,我们这电学才能立住。”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么?
可若是实践不出的天理呢?
兵部职方司徐主事问道:“你二人将天上之电引入人间,这电从此可实践了;宋子期早年讲大气,有气压、温湿之变,也有法子凭实践证得其理。可在此二象之上,更有更玄远难明之物,非人力所及——”
晦庵言道:宇宙之间,一理而已。若依他们这什么都能凭实践检验的说法,难道宇宙也能凭实践验知其本象么?
当然不能,霍金的理论都还没能验证,没拿上诺贝尔奖呢。唯一一个他能证实的宇宙理论就是多重宇宙理论,因为他亲自从历史的另一条支流的下游穿越到了这里……
宋时不期然忆起前世,一时顾不得回答,桓凌便替他答道:“天地之理虽不变,人所能知之物却是一时一新,今日实践不得的,未必来日实践不得。且有些事不必亲身见闻,可用数算得之。”
就如天时变化、星辰运转,单凭人眼观心算远不可能尽观其变。但从古至今都有星象观天象、日月之变,编定历法,代代修正,一法更比一法精准。天地间未知难知之事极多,但若用对了辅助之法,自然能从侧面推知真相。
他顿了顿,又笑着向座上若有所思、神情各异的大儒们说:“我们这院里也备了些分析物性、观测天象的器物,愿请诸位老先生一同试之。”
这些老大人低了放身段上门,原就是为了跟他们学些前所未闻的新知,闻说他们又制出新异之物,自然要看。
一群人当即暂歇天理之辩,撂下旧作文章,随着桓宋二人往实验室去。
这院子里只有主院的正房和耳房做课堂和休息室,剩下十余间都作成实验室,各个项目安排得井井有条。
实验室中成套的玻璃实验器皿、高压灭菌蒸锅,手摇电机、酸碱指示剂,生着花花绿绿细菌的培养皿、酒精灯、测电表、光学玻璃精制的显微镜……
院子当心更有一台比人更高的三角铁架,上面架着一管巨大的望远镜,斜对星空。
认识或不认识,甚至猜不出其材料和用处的仪器一一展现在众人面前。实验室中更有穿着浅蓝窄袖长袍、蓝巾裹头学子摆弄着这些仪器,心无旁鹜地做着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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