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身体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他开始失眠、心悸、焦虑。
严重的时候,他坐在教室里面一整天,却什么都学不进去,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周围同学都在努力,他焦急地拿起笔,强迫自己进入状态,过不了几分钟又要走神。
安眠药也无法让他入睡,他只得跑到从前宋静原的房间,睡在她那张床上,效果微乎其微,最多能撑一个小时,然后就会从梦中惊醒。
他主动去看医生,医生说他是考前压力过大,他积极配合药物治疗,但还是无济于事,成绩也开始忽高忽低,最差的一次竟然到了百名开外。
陈砚彻底慌了。
他从来没有陷入过那么无助的地步。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宋静原从前班主任的耳朵里面。
老王一直知道他们俩的事情,不过没插手干涉过,因为他相信宋静原,后来宋静原转学离开,他这个班主任也很遗憾。
那天晚自习,陈砚被叫到办公室里。
老王递给他一张旧照片。
这张照片陈砚没见过,约莫是高一时候拍的,在学校的礼堂里,相片边缘已经微微泛黄,画面也挺模糊。
小姑娘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胸前举着张红底黑字的荣誉证书,额前的几缕碎发不太听话,遮在她的眼皮上。
宋静原弯唇笑着,两个梨涡浮现,眼神却有点懵。
“这张照片送你了。”老王端着他的保温杯,里面常年泡着枸杞茶,他抿了一小口,不紧不慢的语气让人身上的浮躁一扫而空,“复读这一年,心里肯定憋着一股劲儿吧。”
“我相信小宋同学的眼光,既然她当初选择了你,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所以你也得相信你自己。”
“而且高考其实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个部分,你的未来还很长,还有很多种不同的可能,不用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谢谢老师。”陈砚接过那张照片,道谢离开。
从办公室出来后,他请了假。
本想回家放松一下,但走到一半却改了主意,捏着老王给他的那张照片,独自去了当时宋静原救下他的那个天台。
五月的风轻柔和煦,拂在脸上很舒服,陈砚身上穿着那件白色校服T恤,靠在栏杆旁边,侧脸硬朗,任由发丝被风吹起,整座城市的面貌都收在眼底。
他在上面坐了整整一夜,在脑海中回想着和女孩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个冬日她温暖又坚定的怀抱。
也是在那天晚上,女孩神色认真地说:
“陈砚,你是个很好的人。”
“我不会对你失望的。”
朝阳从地平线上一跃而起,新的一天到来。
从天台下来的那个瞬间,陈砚突然轻松了很多,焦虑与不安一扫而空,重新回到学校开始奋战。
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
“陈砚。”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因为睡得迷糊,说话都带着尾音,“你怎么醒啦?”
宋静原抬起胳膊去牵他的手,半梦半醒的:“是做噩梦了吗?还是说睡不着?”
陈砚思绪被勾回来,上床将人搂在怀里,柔声哄着:“我没事,你继续睡。”
“你要睡不着可以和我说,我可以讲个故事哄哄你。”
明明自己已经都困得不行了,还说要哄他睡觉。
陈砚心软得不像话。
“这就睡。”陈砚亲着她侧脸,漆黑的眸子里被她的面孔占满,他伸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抚着,贴在她耳边低语,“静原,我爱你。”
宋静原迷迷糊糊地回亲他:“我也爱你。”
陈砚想起那些龃龉独行黑暗无光的日子,轻轻摇了摇头。
从今往后,凛冽消散,熹光永明。
-
宋静原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睁眼的时候浑身还酸疼着,窝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想动。
陈砚刚推门进来,宋静原就想起这人昨晚的种种罪行,迅速把脑袋转过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陈砚笑:“这又是干什么?”
“暂时不想见你。”宋静原气鼓鼓地说。
“昨晚还说要讲故事哄我睡觉呢。”陈砚好脾气道,“怎么一觉醒来又不认帐了?”
“情况不一样。”宋静原闷闷道,“我那是心疼你失眠。”
陈砚“哦”了声:“那我忙活了一上午给你准备午饭,能不能心疼心疼?”
宋静原沉默三秒,慢吞吞把头转了回来,眼角耷着:“那就勉强心疼一下吧。”
陈砚在她鼻尖上重重亲了下,然后抱着人去洗手间洗漱。
休息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换衣服准备出门。
宋静原突然说想去墓园看看,陈砚便开车把人带了过去。
读大学这几年宋静原回来了几次,一个人坐在墓碑前,和奶奶分享着这段时间的生活。
……也会经常提起陈砚。
崎源的气候终于有了春的意味,阳光烘在身上暖洋洋的,天空湛蓝,白云柔软,让人不舍得难过。
“当时为了这个墓园你花了不少钱吧。”宋静原偏头问陈砚,“不过这里环境确实不错,有人定期打扫,之前我每次回来的时候,奶奶的碑前都有一束鲜花,应该是工作人员放的吧。”
陈砚听见最后一句话,眉心跳了下,只是无所谓地笑笑:“你的家人不也是我的家人?”
墓碑上的照片是宋静原选的,奶奶笑得很和蔼。
宋静原弯腰把花放在碑前,一束光落在她的眉眼,染上几分温柔。
“奶奶,我又来看您了。”
“距离上次来的时间有些久,是因为在忙着毕业和工作上的事情,你可不会怪我吧。”
“之前你总说要看看我上大学的样子。”宋静原突然有些伤感,鼻尖发酸,“可惜你还是没能看见。”
陈砚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不过没关系,我现在一切都很好,你不要担心。”
“今天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要介绍给你。”宋静原顿了下,“站在我右手边的是我的男朋友,陈砚,您见过的。”
“嗯,我们和好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分开了。”
陈砚看着她的侧脸,柔和的轮廓蒙上了几分悲伤,心头不自觉动了动。
他神情严肃认真,缓缓开口:“奶奶。”
其实这个称呼他叫过很多次了。
“七年前我在这里和您保证过,会好好照顾她,现在我将做出同样的承诺。”
“她不会是孤身一人,我会娶她为妻,尽我所能地给她所有的爱,给她一个幸福又温暖的家。”
宋静原用指腹蹭了蹭他的手背,一股酸涩从心中蔓延出来。
即便陈砚总是喜欢对她说很多情话,但每次听见他的承诺,还是会有些感动。
陈砚感知到她的情绪,抬手紧紧揽着她的肩膀,语气郑重:
“只要我活着,就没人能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