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昌再无疑虑,韩谦手按住长案说道:“为避免行踪暴露,我着冯缭、赵无忌率骑营借巡视亭子山防务,将你们送去亭子山——到亭子山之后,再小股斥候探马,借夜色护送你们从南漪湖西岸绕行,前往宣城。我相信三五天后便应该能听到你们传回来的好消息了!到时候殿下在金陵登基,我与诸公皆有从龙之功,封侯都应该不在话下!李侯爷乃是国丈公,以往韩谦有不周之处,还要请李侯爷海涵啊!”
想到成功招揽顾芝龙之后,秋湖军、赤山军与宣州兵合流,同时还能从宣州获得足以支撑三五个月的补给,形势将会何等程度的往岳阳倾向,信昌侯李普也相当的亢奋,暗感韩谦或许在进金陵之初就已经有这样的定计,才会想着一步步将赤山军迁到宣州一侧来的吧?
要不是李普生性谨慎,轻易不入险地,他都想着与韩文焕、韩道昌一起去宣城见顾芝龙了,那样的话,也显得岳阳诚意更足以一些,也足以弥补他前期诸多失利造成的负面影响。
李普也是好一会儿,才将心头的冲动压抑下去,心想此时去见顾芝龙,或许会给争功的错觉,想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立足,大可以在成功招揽顾芝龙之后,他亲自赶回洪州,去劝说杨致堂投附岳阳。
姚惜水心里的疑虑未消,暗中打量韩谦与韩老爷子及韩道昌、韩钧等人说话的姿态,然而韩谦却是不理会姚惜水,有闲暇工夫便低声跟奚荏说起话来,问及叙州当前的势态,询问思州杨氏与渝州王邕联合进攻婺僚人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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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商定,赵无忌便率骑营与冯缭一道,护送韩文焕、韩道昌等人先去西面跟郎溪交界的亭子山。
为避免落入有心人之眼,李普再次看望躺在病榻之上的大哥之后,便带着李秀、李碛在数百精骑的簇拥下,返回四田墩去。
姚惜水却始终对韩谦提不起信任的感觉来,在送李普他们离开广德寨时,将她心里的疑虑说出来:“韩谦与韩家其他人势如水火,不应该如此好相与啊?”
“在旷世奇功面前,有什么不能隐忍的?”李普坐在马背上,眺望西山残阳似血,慷慨说道,“赤山军应该剩不下十天的存粮了吧?韩谦并没有把握在湖州打开缺口,同时又想在广德扎概,他急于与宣州议和,也是人之常情,我相信再有三五个月,便是三皇子重返金陵之时。”
“但愿如此。”姚惜水心里空落落的说道,送走李普等人之后,她带着侍婢叶非影返回广德寨,回到李遇养病的院子,夜里也是碾转反侧,难以入眠,清晨听得李遇那边剧烈的咳嗽,她披衣去看,见侍婢叶非影端出铜盆从屋里走出来,又是一滩黑血。
“郡王爷精神可好一些?”姚惜水问侍婢。
“刚才稍稍清醒一些,还问起侯爷今日过来的事情,云道长说过后,还莫名其妙的连叹了两口气。”侍婢叶非影回道。
“咦?”姚惜水秀眉一立,走进卧房看到云朴子坐在病榻前照料李遇,没有其他外人,便问道,“郡王爷也觉得这事有问题?”
李遇浑浊的病眸盯着床顶的罗帐,没有回应,胸口气喘得跟打鼓似的,眼见是出气多进气少。
看到这一幕,姚惜水心里也是微微一叹,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世人皆誊李遇乃大楚第一名将,何曾想他躺在病榻之上是何等的凄凉,李秀忙于军务,都不能守在病榻之前送终,还不要说其长子李长风远在千里之外了。
“我给郡王府弹琴吧,只是我琴艺不及红玉姐姐,还望郡王爷担待一些。”姚惜水着侍婢将琴搬过来,便在李遇病榻前铮铮纵纵的弹拨起来。
姚惜水说琴艺不及苏红玉,是不假,但在当世也是少有的绝响。
李遇听着琴音,神色稍稍好一些,但姚惜水不管怎么试探,他都不肯吭声。
第二天李遇精神头要更好一些,脸色竟然有一种病后初愈的红润,午后还特意吩咐侍卫将韩谦请过来。
“不孝乃是十恶之罪。”李遇让姚惜水扶他在病榻前坐起来,与韩谦说话。
“郡王爷也说‘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韩谦谋事,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瞻前顾后。”韩谦说道。
姚惜水打量着韩谦以及他身侧的奚荏,猜不透李遇这又是在跟韩谦打什么禅机。
“要是我的话管用,我定会叫我那弟弟及秀儿莫与你为敌,但可惜我行将入土,说话谁都不会听了,”李遇长叹了一声,说道,“姚丫头、云老道也都觉得我一世英名,如今这般多少有些凄凉了。”
“各人各机缘,郡王爷又何必强求?”韩谦说道。
“顾芝龙现在应该咬钩了吧?”李遇问道。
“我有一千骑兵在亭子山附近,顾芝龙怕途中有变,带着一千五百精骑回宣城去了——我也是刚刚接到信报。”韩谦说道。
“你不惜以韩老太爷为饵,引诱顾芝龙率嫡系精锐回宣城秘谈,你是要打郎溪!你好狠的算计!”姚惜水震惊的呆看着韩谦,她总觉得韩谦有问题,但怎么都没有想到韩谦会千方百计的将自己的祖父韩文焕骗过来,只是引顾芝龙咬钩的饵!
韩谦脸皮子微颤数下,目露精芒的盯住姚惜水,半晌后才无声的带奚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