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江淮大地,寒流已经侵地而来。
清晨的荒野落了霜,白茫茫一片。
一条自西往东的河流,在滁州东部的大地蜿蜒流淌,一团团雾气正在河面上翻滚着,往两岸的原野扩散。
一队骑兵踏破寂静的清晨,沿着河岸往东快速前进。
战马打着响鼻,喷出热乎乎的白汽。
李普勒住马头,勒住缰绳,意态踟蹰的看向身后三千精锐骑兵。
这时候一小队骑兵从南面趟水过来,一名小校翻身下马,跑到李普跟前禀报道:“御史中丞郑大人的座船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在江都靠岸,此时应该已经快马扬鞭,驰到扬州城下了,就等国公爷率右神武军骑兵赶过去会合,接掌邗沟水道!”
樊梁湖、洪泽浦与长江水道,有多条溪河相通,如石梁河、小津河、石塘河等,但这些河流的河道几十年没有大力疏通,堤坝几十年没有大力整修过,受洪水冲浸,河道改换、淤堵严重。
小舟小船走这些河流是通行无阻的,但成百上千的水师战船,动辄六七百石,乃至上千石载量,吃水丈余深,想要通过这些河道杀入洪泽浦,即便沿岸安排大量的纤夫,也有可能堵上大半个月都不能通过去。
这样一来,不要说突袭、杀楼船军残部一个措手不及,很可能还没有等杀入洪泽浦,淮河与洪泽浦都冻上了。
接管邗沟水道,左右五牙军水师战船借道邵伯湖、樊梁湖,以最快的速度杀入洪泽浦,是突袭战的关键。
走邗沟,最早今天午后、最迟明天午前就能陆续集结到瓜洲埠以南江面的左右五牙军水师主力,只需要三天,前锋水师兵马就能全部杀入洪泽浦。
也就是说,即便安宁宫叛军有眼线潜伏在扬州,这时候赶往寿州通风报信,也完全来不及调兵遣将,最多将楼船军水师残部从洪泽浦撤出去,撤到淮河水道里去。
不过,他们只要能趁机夺下洪泽浦西岸、防守空虚的濠州诸城,也就达到突袭的根本目的。
“御史中丞郑畅携帝旨就在城门外!”
王文谦勤勉政事,天光大亮时,他已经坐到书斋处理了一段时间的公务,这时候正与女儿王珺以及侍妾杨氏坐在小厅里用早餐。
南城门的守城武吏匆匆忙忙赶过来禀报说御史中丞郑畅此时就在南城门外,他吓了一跳,差点将桌上的粥碗带翻掉。
杨元溥有旨意传出来很正常,但什么重要之极的圣旨,需要劳烦到曾跟他有旧谊的御史中丞郑畅亲自跑这一趟?
王珺也是震惊的坐直身子。
她清楚郑畅亲自赶过来传旨,绝对非同小可,但是她这时也猜不到有什么重要的旨意,需要御史中丞郑畅跑这一趟。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郑畅率领大军过来,王文谦没有将人封堵在城外的道理,一边派人去通知殷鹏、赵臻,一边安排人去南城门迎接郑畅进城。
郑畅进入王文谦的刺史府邸,殷鹏、赵臻等淮东驻守扬州的主要将吏也都接到报讯赶过来。
郑畅也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直接拿出圣旨,公布左右五牙军水师主力即将突袭洪泽浦的作战计划,要求王文谦及在扬州的淮东驻军接到圣旨之时,立即从邗沟沿岸撤走,方便昌国公李普率右神武军第一、第二都骑兵接管邗沟沿线的堰坝堤闸,确保左右五牙军水师主力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邗沟,进入邵伯湖!
“滋体事大,文谦需向殿下请示。”王文谦好不容易才将心间的震惊压下去,脸色阴晴不定的说道。
“陛下的这道圣旨是直接颁给王大人及驻守扬州的诸将,另外还有圣旨着内侍省副监姜获前往楚州给信王殿下,不需要王大人操这心。”郑畅身为御史中丞受命跑过来,说白了就是不给王文谦拖延时机的机会。
王文谦要么抗旨,要么遵旨,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郑畅眼睛紧盯着王文谦,要他现在就给答复。
王文谦这辈子经过无数的大风大浪,这一刻还是感觉如山岳压在肩背上,令他有难以喘息之感。
“可否容我思量片晌?”事关重大,王文谦难下决断,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权衡利弊。
“昌国公率右神武军骑兵夜行,大概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能进入邗沟西岸。”郑畅说道。
“请郑大人先留在厅里暂歇。”王文谦知道让不让出邗沟水道,都得是他在一个时辰内做出决策,他将御史中丞郑畅及随行人员留在厅里暂歇。
王文谦待要请殷鹏、赵臻移到旁边的偏厅里商议事情之前,忍不住又问了郑畅一句:“敢问郑大人,文谦能知道陛下决定遣水军主力,偏师奔袭洪泽浦,是何人所献的计策吗?”
“昌国公献策陛下。”郑畅行军奔袭,需要淮东配合的地方甚多,他之前都将详细的用兵计划说给王文谦知道了,自然不介意王文谦知道更多,甚至不介意王文谦猜到这事有针对淮东的心思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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