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梁国境内才会变得人心惶惶,但是要想寿州军在淮河南岸阵脚大乱,予他们有机可趁,则需要北线的梁军遭受一到两次重创才行。
要不然的话,徐明珍什么阵势没有经历过,哪那么容易给他们占到便宜?
更关键的是,韩谦即便拖延一个月才能得到北方的消息,但那时候寿州军阵脚并没有乱,犹有足够的时间给棠邑军调兵遣将,之后棠邑军再直接从淮阳山出兵进攻霍州、寿州,速度又会比他们慢多少?
“除非其他地方有什么事,能吸引住黔阳侯的注意力,要不然的话,我们便不能好高鹜远太多,老老实实的兵逼罗山城下,到时候围断温博的退路,迫使其投降,也是大捷。”李秀气度沉静的说道。
襄北都防御使军,有相当的兵力,主要以柴建所部左神武军驻扎邓均两州,防范关中武关以及方城防线的敌军,他们能在义阳、灵山调集的兵力,实际比棠邑军并不占优势,更何况他们在诸多资源方面,要捉襟见肘得多。
李秀并不觉得他们这次应该将目标定得多大,与其鲸吞霍寿两州,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就以此时驻守罗山城的温博及其部为目标。
自金陵逆乱以来,温博就仿佛一块不可摧折的磐石,叫众人吃够了苦头。
不过,自古良将都能惺惺相惜,即便在温博吃过太多的苦头,却不妨碍众人对温博治军统兵的认可,而温博麾下万余兵马,也可以说是寿州军仅剩不多的精锐战力了。
倘若能趁黄河北岸的局势惊扰梁境之机,他们出兵切断温博撤出罗山城的退路,继而迫使其献城投降,便是大收获。
“倘若真能有其他事情,吸引韩谦的注意力呢?”姚惜水问道。
李秀刚才只是随口说到这点,他主要还是希望不要太好高鹜远,但见姚惜水既然将心思放到这一点上了,他硬着头皮说道:“倘若能如此,或许可以稍稍贪心一些。”
“河朔大变的消息,或许瞒不了棠邑太久,但韩谦再耳目灵通,这世间也有他识不破的秘密……”姚惜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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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大营没有正而八经的驿馆,但冯翊、郭却他们及随行侍卫给安排居住的院子,却也宽阔、整洁。
“要说之前一切都还是猜测,但姚惜水这娘们每回出现,都少不了要搞出些明堂来,那这事十之八九便错不了了,”
冯翊屈腿坐在灯下,跟郭却说道,
“你写一封秘信,绑到阿紫、阿朱的爪子上,看到底能不能成功捎回到乌金岭去——我总觉得指望两只鸽子传信,这事有些悬。淮阳山深处那么多的大鹰,不把这两只肥鸽子一口给吞了?”
“从珺夫人那里将阿紫、阿朱讨过来,虽说是作为辅助,但也需要情势特别迫切时才能用,”郭却摇了摇头说道,“姚惜水、春十三娘出现在这里,只是进一步验证珺夫人的猜
测没错,只需要照往常那般传禀消息便可……”
出灵山大营,东面的崇山峻岭,就已经霍南特遣营的活动边缘区域,而从那里到乌金岭直线距离虽然就二百多里,但北面的淮南平原地区被寿州军控制住,信使倘若要翻越崇山峻,没有现成的山道,在山川大谷里转来转去,怎么也要八九天后才能赶到乌金岭大营。
倘若信使从淮阳山北面外的浅丘地区穿过,速度是要快很多,但随时都有可能会跟寿州军的斥候兵马撞上,会十分的凶险。
真要突发状况发生,尝试远距离信鸽传书,是一个办法,但郭却认为当前的事态发展,与乌金岭大营所预测的一致,没有必要将他们仅携带出来的两只信鸽放飞回去。
“行,具体怎么办,听你的。”冯翊说道。
“我想在灵山大营再留两天,不管他们什么态度,便往郢州走一趟,到郢州后乘船绕回到乌金岭大营,沿途有一些事要处理,你跟我一起,还是先回大人身边?”郭却问道。
“到郢州后,正是春日迟迟、春江水绿之时,我当然随你走汉水绕行喽。”冯翊说道。
他很期待走汉水乘船,经长江沿流而下,然后再经巢湖、龙潭河再入淮阳山去见韩谦。
虽然这要比预定的计划晚好几天才能回到乌金岭大营,但一路可以乘车马舟船,要比翻越淮阳山北坡的崇山峻岭舒服多了,再说沿路春光必然不差。
而韩谦他身为主帅,不方便到处走动,却是鼓励棠邑的中高层将吏有机会,则要尽可能实地考察各州县的实际情形。
郭却作为军情参谋司执掌斥候侦察之事的核心人物,要是想更直观的判断军情参谋司对外部的情报刺探是有效的,要是想情报刺探的工作能更深入、更细致,他就不能总留在韩谦的身边任事……
郭却与冯翊议定,与李秀等人商议好两军协同作战的细节后,派遣信使直接从淮阳山北坡返回乌金岭大营外,他们则在十数侍卫的簇拥下,离开灵山大营,穿过九里关,往郢州城而去。
襄北五州怎么都是大楚的疆域,郭却、冯翊要去郢州,甚至去均州、邓州,襄北都防御府都不能阻拦,顶多是借护送的名义,沿途派人监视,省得他们在随郢等州随意的刺探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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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汉水入江口,暮色下江中央停泊一艘双桅武装商船。
帆船首尾长约八丈,船舷吃水很|深,显示船舱里装满大宗物资;浪头簇打着,不时有水花溅到甲板上。
星月皎好,较远处还能看到商船的侧舷,用大漆绘有“赤山-28”等字样,而船舱的顶部几架床子弩,在十数甲卒的警戒下,闪烁着狰狞的寒芒。
赤山会的大中型货船多为尖底尖首,载满货物,吃水很|深,除非有现成的码头能够停靠,要不然想要停泊下来,都会直接在江心下锚。
至于在江心停泊的原因有多,有躲避风浪,有夜里要避免通过岸滩复杂的流域临时驻泊,以及沿江有很多人烟密集的镇埠,却没有建停靠大中型货船的码头,那也只能停泊在江心,然后用小船转驳。
另外,赤山会在很多地方还没有建造专用的货栈,在支流溪河与主干水道运载货物的商货船大小不一,大宗货物的拆并、转驳,很多时候就直接在江面上进行。
总之,鄂州城西北、长江与汉水交汇的水面上停泊着一艘赤山会的武装商货船,在延佑五年的二月中旬,已经是实属平常了。
夜色渐深,又有一艘乌篷船从汉水顺流而下。
双方用信号灯相互示意后,乌篷船便紧贴着商船靠靠过去。
郭却健步跳上商船的甲板,冯翊没有郭却那么矫健的身手,还是在侍卫的搀扶下,拉纤绳登上船。
看到身穿灰色袄袍、一副商贾模样的林胜站在甲板上相候,郭却眉头微蹙,神色凝重的问道:“有什么事情,叫你专程在这里等我们?”
“我们从岳阳东出洞庭湖时,恰好看到有一艘织造局的官船从长江进洞庭湖,我当时觉得奇怪,特地安排三艘哨船轮替盯上去,确认长春宫使、织造监姚惜水就在那艘官船上!”林胜说道。
赤山会不仅承担着沟通江淮的责任,同时也是棠邑水军的后备力量,更是军情参谋司刺探江淮的主要力量。
因而除苏烈、韩东虎、林江等少数人直接进入棠邑军中,林胜、郭逍等其他人还是继续负责赤山会的日常运营。
林胜负责赤山会日常运营的六巨头之一,平时偶尔随商船出动,但都会隐藏身份。这次要不是这么紧急的情报,他不会冒险留在鄂州的江面上,等候郭却、冯翊过来。
“这女人的动作好快啊,明明我们比她更早离开灵山大营,我们在途中也没有怎么耽搁啊,她却绕到我们前面了,”冯翊眉头大蹙,说道,“她这么赶着进洞庭湖,是要干什么去?”
织造局乃是慈寿宫的耳目,其官船在诸州县皆通行便利,不受阻拦,出现在任何地方都属正常,甚至这两年也隔三岔五的借接运贡品的名义,进入叙州。
不过姚惜水前段时间刚在灵山大营露面,他们也猜测她此行去见李知诰,应该是为北方局势随时有可能会发生剧变做准备,但她在这时候不留在桐柏山给李知诰出谋划策,却跑进洞庭湖,怎么叫他们不起惊疑?
“织造局的船现在去了哪里?是沿湘水而上,还是进入阮江了?”郭却问林胜道。
“我入夜前接到最新的消息,织造局的官船还在洞庭湖的青蒲荡水域,暂时看不出它是要去湘水,还是去阮江——不过,我已经下令换新的哨船盯上他们。”林胜说道。
“你立刻准备一艘快船,尽可能组织一些好手,随我们跟过去!”郭却说道,接着他与冯翊、林胜进入船舱,当即写就秘信,叫人拿出一路携带过来的两只信鸽,将两封一模一样的秘信绑到细如草茎的爪子上,纵其飞入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