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个名字复杂的小胖子

    那应该是正月三十，还是大年初一，西贝勇记不清楚了。

    他的名字杨葉，不是他爸妈多么的有文化，非要给他起一个那么拽的名字，而是他爸妈很迷信，算命的说这孩子五行却缺木，便翻着新华字典起着这么个名字。

    西贝勇认识他是在初一，那时刚开学，老师都会让每个同学来讲台上做个三分钟的自我介绍。

    西贝勇是第一个，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介绍自己的兴趣爱好。

    杨葉是第二个，他一言不发，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就下去了。

    老师说太简短了，让他不要害羞，说两句，必须凑够三分钟。

    男同学们起哄的说着“好拽”、“好叼”。

    杨葉没办法，只好有些结巴的介绍着自己，说了大概几十秒，干巴巴的站了两分钟。

    他有些胖，不高不矮，双眼皮，留着小平头，皮肤有点黑，耳朵有点大，笑起来右边脸上会出现一个小酒窝，虽然是噶笑。

    那时的同学们可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嘲笑声一片，杨葉在刚入学的第一堂就被人无情的带上‘小胖’的外号。

    女同学们对这个小胖子也不感冒，老师想着不该过多的干预学生，谁也没在意。

    只有作为同桌的西贝勇，感受到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撕得一片不剩的耻辱感觉，他有些同情杨葉。

    初中的孩子，大部分更喜欢玩，上课想着玩，下课想着哪里去玩。

    杨葉有些内向，很不合群，除了西贝勇跟他说话，别人都不搭理他。

    在第一次摸底考试后，西贝勇脱颖而出，稳稳当当的第一名，而且是全年级的第一名，各科都是满分的第一名。

    杨葉的成绩中规中矩，在中上游徘徊。那时的初中，第一次接触到英语这个新鲜的学科，全班只有西贝勇一个满分和杨葉一个及格，其他的都在及格线以下。

    英语老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老师，长得和蔼可亲，很漂亮，对学生很好，班里没有一个同学不喜欢她的。

    她安慰同学们，说是大家第一次接触英语，这个成绩在她的意料之中，让大家不要灰心丧气，要加油。

    然后她问西贝勇怎么会考的那么好，得知西贝勇从小就学习英语后，就不再好奇；反而对同样第一次接触英语的杨葉充满兴趣，只是结巴的小胖子那时还没说话就已经脸红了。

    男同学们起哄说道：“老师，杨葉早熟，他喜欢你。”

    老师笑着说道：“每次都是你这皮猴子捣乱，又没有问你，你起什么哄，杨葉同学喜欢老师不是很正常的吗，难道你们不喜欢老师？”

    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回答‘喜欢’。

    虽然英语老师很好的化解了这次尴尬，但是杨葉早熟的名声却拦也拦不住的传了出来，导致很多女同学都不愿意跟杨葉接触。

    那时的初中，在某些方便，女同学比男同学更加早熟。

    初中的老师都无视了西贝勇的优秀，因为表扬他的话总是千篇一律，批评的话没发现他有哪一点没做好。而且如果一直把西贝勇放在显眼的位置，会打击同学们学习的信心。所以那时候的老师把第二名杨葉挂在了嘴边，让大家向他靠齐。

    于是无形中，杨葉成为了老师那边的人，成了莫须有的‘卧底’、‘奸细’，如果放学时跑慢了，杨葉还会挨打，好在杨葉跑的块，西贝勇也感叹杨葉是个灵活的胖子。

    语文老师不喜欢杨葉，虽然他成绩好，但是每次让他站起来朗读课文，他总是那么结结巴巴，而且一直那样。语文老师喜欢那个总是调皮捣蛋的‘皮猴子’，虽然他成绩不好，但是每次他站起来朗读课文时总是那么声情并茂、抑扬顿挫。

    那时候恰逢建国五十周年，全国都在搞爱国演讲、爱国征稿。学校里的领导也决定在全校搞一次爱国演讲，不分年级。

    第一步是作文，初一年级每班一人，初二年级每班两人，初三年纪每班三人，要求是：脱稿演讲；拒绝抄袭。

    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手机，全国人民都在搞的事情自然是全民参入，学校还鼓励了家长们拖家带口的参加。

    西贝勇的班上，语文老师才情丰富，被选为初一年纪语文教学组代表，所以班上的选稿选人都是比较民主，大家投票决定。

    班主任理解语文老师，于是做起了裁判，还安慰语文老师重心不要让在这里，虽然初一年级的参入只是简单的参入，但是初一年级的教学组那必须得争个第一。

    在作文参选的第一阶段，初一年级的爱国主题演讲稿被要求是两千字保底，班上入选的作文一只有三人，分别是西贝勇的《做一只祖国的信鸽》、杨葉的《我和我的祖国》和皮猴子的《我爱我的祖国》。

    老班第一时间否定了西贝勇的作文，虽然同学们都认为西贝勇的作文是最好的，表达了一只鸽子热爱工作、向往自由、愿意为祖国人民的飞往东西南北。

    然后就是杨葉和皮猴子竞争这唯一的名额，同学们一致认为杨葉的《我和我的祖国》更加真实，完胜皮猴子的《我爱我的祖国》，因为都觉得皮猴子是照搬硬套、语言晦涩难懂。

    但是老班有感于杨葉的吞吞吐吐，让人恼火，采用了班主任特有的一票否决权，决定让皮猴子参加学校的爱国演讲比赛。

    大家都屈服于老班动不动就叫家长的威严，所以默不作声，杨葉虽然不服气，脸都涨红了，但还是一个字没说。

    西贝勇站起来说道：“这样不对，少数服从多数，这样才公平。”

    老班一巴掌扇过去，说道：“别以为成绩好就可以带头搞事，这是我的班我说了算。你看杨葉都没有反对，你凭什么反对。”

    然后让皮猴子勤加练习，代表咱们班级参加比赛，让他不要紧张，他对名次不在乎，重在参与。

    同学们对于西贝勇挨打那时高兴的不得了，毕竟他们都挨过老班的揍，就西贝勇一直苟在安全区，无论是作业、上课迟到什么的，也不管是哪一个学科，他总是那么高高在上。

    只有同桌张小傲当着老班的面说，要让西贝勇到校长室状告老班乱打人，把老班噎得落荒而逃。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向自卑内向、唯唯诺诺的张小傲竟然敢出头，好家伙，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杨葉的谢谢细不可闻，西贝勇有些生气的说道：“真应该让张小傲借你点勇气，你怎么那么胆小，连个女孩子都不如。”

    “可是我不想去跟别人比什么，也不想跟别人抢东西。”

    也是那个时候，张小傲和西贝勇早恋的传闻就在整个初一年级开始流传，西贝勇只想着学习，哪有时间去跟他们一个个的解释，只是在张小傲看来，却是默认了。老班也罕见的没有叫家长，这是同学们疑惑的事情。

    比赛当天，操场的主席台下坐满了人，本来学校只有六七百学生，加上老师、食堂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八百人，但是来的家长和附近的居民加起来足足两千多人，有的家长没有作为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他们都没有半分怨言，全部安安静静的等着学生们表演。

    那时候汽车还没有普及，人们都比较和善，要是现在，那还不得停满了车子，到处打架，将好好的爱国演讲比赛变成了汽车旅馆现场。

    那时的比赛是学校老师打头，然后是学生抽签决定出场顺序，上面教育局的领导特地跑过来当裁判打分，校长坐在一边陪同，却没有打分的权利。一切都很公平、公正、透明。

    老师们洋溢着笑容，很多是诗歌，反正学生们很难听得懂就是。老师们表现的都很热情大方，没有一个怯场的，抑扬顿挫的声音更是引起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学生们也抽好了签，没想到第一个上场的学生就怯场了，在主席台上忘了词，抓耳挠腮的，跟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大眼瞪小眼。

    校长让教导主任赶紧上台去把那个同学带了下来，走过裁判席，那些教育局的领导都笑着安慰说没事，然后等他走了才在工作薄上划了零分。

    西贝勇班上的皮猴子第二个上场，广播里喊了三遍都不见人上台，教育局的领导见怪不怪，说是先跳过，虽然这样不利于公平，但是他们觉得这孩子怕是不敢上台了。老班火急火燎的到处找那只皮猴子，可就是找不到。

    西贝勇后来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不是皮猴子怯场，他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还真没什么能吓得住他的，要知道即使犯错了，他一边挨着老班的打，一边还能扯着脖子说不服。原来一直放任不管的语文老师觉得自己太不尽责了，特地在皮猴子上台前给他做个特训。本来他就喜欢这个孩子，觉得他将来会很有出息，知道是他代表班里参加也很放心。

    但是无意间看到了皮猴子左右乱转的眼珠，和听见皮猴子到现在还不流畅的背诵，起了疑心。

    拿过皮猴子手里的演讲稿，一下子就没忍住，直接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他从来没对学生动手，那一刻真是一忍再忍，因为皮猴子的作文是抄袭的，而且正是他借给皮猴子的那本《青年杂志》，要知道这在当年可是畅销书籍，十个人里有九个人看过，这要是上台，他这个语文老师哪里还有半点颜面。

    皮猴子也很纠结，他喜欢出风头的性格让他想要参加，可是抄袭的事情又让他不敢参加。

    最终两人决定，让皮猴子装作怯场不要上台，皮猴子这次很听话的没有犟嘴。

    皮猴子也知道老班肯定发疯的找他，于是他爬上了主席台后面的樟树上，听着演讲。

    班主任感觉自己脸都被丢尽了，即使第一个同学在主席台上忘词，可是他也上去了呀，现在他的学生连讲台都不敢上，这让他情何以堪。

    都说急中生智，但更多的事急中昏了头，老班让杨葉顶上。

    杨葉自然不敢顶撞怒火中烧的老班，只好听话的上台，因为后面的选手正在演讲，杨葉就侯在裁判席边。

    校长问道：“你是后面一个？”

    “我是前面一个？”

    “那个不敢上台的？”

    “不是，他，他肚子疼，让我代替他。”

    教育局的领导问了姓名，决定给这个替补选手一次机会。

    出乎所有人意料，杨葉一改以往吞吞吐吐、咬字不清的毛病，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获得了如教师演讲时的雷鸣掌声。

    西贝勇却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好几次看到杨葉喊着小石头在小树林里大声说话，这是他努力换来的认可。

    语文老师站在教师组的领奖台上望着站在学生组的领奖台上的杨葉，满是骄傲。因为他们都是冠军。

    比赛在获奖六人的致辞中结束，放在现在，校长肯定要上去总结一番，然后让教育局的领导再慷慨激昂一番。

    也正是这场比赛，让杨葉成为学校的知名人物，让很多小姑娘暗恋。但是这无疑让皮猴子更加生气，虽然语文老师没有戳穿他抄袭的事情，反而说怯场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上台时也是被黑压压的人群吓到了。

    杨葉好几次被围殴，从那儿以后，老班成了杨葉的放学护卫。

    在那年的秋季运动会，初一的学生第一次参加这种大会，都很兴奋，毕竟一个星期不用上课做作业，谁会不高兴。

    运动会也是要全员参与的，第一项是团体体操，最后一项是班级拔河，中间有很多项目，跳高、跳远、长跑、铅球等应有竟有，大部分都分为四组：教师组、初一组、初二组、初三组。教师组只是客串，初三组只有两天天参赛时间，其它时间要用在应对中考的学习上。

    第一天的体操表演是整个运动会的高潮，十多个整齐的方阵，在主席台前白石灰划好的区域一一表演，整齐划一的动作让人赏心悦目，为了避免场地不够，这次的运动会没有允许家长观看，但是还是有很多家长爬上了围墙。

    那时候校服正好处于全国统一的时期，有很多家庭条件不好的同学都是互相借的，比如前面一个班上场，班长就会登记好信息接好校服，表演完后再还回去。那时候的校服很精贵，没有人愿意再崭新的校服上涂鸦，会被其他同学嫌弃。不像现在的学生，校服上没有一点涂鸦那就很土，非要五颜六色的才是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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