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风在诉苦,寒鸦也跟着悲鸣。老猫与耗子踩着瓦片追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偶有些许沙粒在梁顶落下,溅在这小屋的各个角落。老旧的梳妆台上静置着一面古朴的铜镜,上面已经爬满了灰尘,似乎有些时日没动过了。一只沾着鲜血的玉手拿着破布,轻轻地将那迷蒙拭去,露出了镜子中俏丽的容颜。
苏五娘。
彼时清婉动人的脸,不知何时增添了太多的疲惫和困倦。凤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有的只是无助与彷徨。脸上的泪痕犹未干,划着线的水珠聚在下颌,这让她看起来更加憔悴了。
破布还在擦拭着这个老旧的梳妆台。这样一个配着镜子的梳妆台在白衣城里可不便宜,当初林有志也是攒了好几年的钱才给她买下来的。虽然布满了灰尘,但是稍加擦拭,竟也焕然一新,可见其用料之优。
苏五娘坐在镜前呆呆地望着自己,木雕一般。思绪又如水上的浮萍,漂忽不定。
就在方才,她拿着一把铜剪子,狠狠地刺入了那老家伙的手臂。
血就像是开花了似的,噗呲,溅了她一手,溅了他一身。
像什么花呢?对,像红梅花。一点一点,嫣红艳丽。那么美丽,又是那么丑陋。
美是因为快意!
丑是因为恶心!
老家伙哀嚎连连,仰面坐倒在椅子上。那声音,她听一百遍,一千遍都不会腻,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比所有高山流水,阳春白雪都好听。
她逃了,她做了这段时日最想做的事。一只妄图脱离苦海的风筝,当所有的线都断了的时候,它还有再回来的可能吗?
没有!
陈定一?许久许久未见,那个人已经活成了印象中模糊的样子。记不大清了。他多久没回来了?也记不清了。
陈府的护院想拦着她,是老耿给挡下来的。
因为自己的事,这忠厚老实的护院头子没少挨老家伙骂。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老耿会这么护着她,有时候,她都会觉得老耿如父亲一般伟岸慈祥。过了今天,他再也不用被骂了,多好啊。可是老耿现在的做法,能不能在这陈家多待下去,她也不知道。
出了陈家,出了那高墙大院。该去哪?她还能去哪?
没有任何迟疑,她想到了这个曾经的家。
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也不知道路上遇到过谁,她不记得了,统统记不得了。
老家伙应该会报官吧?很快就会有衙役过来?应该是的,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
她不怕坐牢,也不怕死。可卓儿.......
想到这里,她的泪又止不住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厚重的,踩在泥地上还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是衙役来抓人了吗?
不,不是。他们在说笑,在谈论着今天发生的琐碎杂事,在说道着胡同东头的老麻婆,在说道着集市里鱼贩子和菜贩子为了抢摊位打了起来。
他们是百花胡同里的人?他们来这里干嘛?
家里本该是没有人的,可是这些人却似乎毫无顾忌地就往这里闯,好生奇怪。
她躲到了房子里最阴暗的角落。这是她的家,可是她却只能躲起来,说起来也是够可笑。
门开了,几个人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
有五人,其中两个她认识,一个是卖猪肉的屠户张大胖子,另一个则是私盐贩子小米。以前开面馆那会儿,跟这两人多少有些来往,有时候要从他们手头上进点东西。至于另外三个她就没什么印象了。许是新搬过来,许是时隔太久忘记了。
几人带了张草席,一些酒肉,还带了些赌坊里才有的小玩意儿。他们把草席在地上摊开,围坐在上面就玩了起来。对于他们,这里仿佛像是在家里一样的自在。
他们还带了一盏油灯过来,点上了火,微弱的光芒映着整个房间充满昏黄色。昏暗的光夹杂着几人的粗言秽语,嘈杂的声音,让这屋子充满了一股诡异的味道。她不想出去面对他们,不想看到这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她麻木地站在那儿,只希望这些不速之客在玩乐之后快点滚,滚得越远越好。
可那酒肉的香气真的太勾人。她为了寻找林卓,除了早上吃了小半块馒头,几乎是一整天都没吃上饭。如今酒香与肉香轮番在鼻前缭绕,她的肚子竟控制不住叫了起来。她慌了,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她以为这样子就可以把声音捂回去。
祸端,也由此而起。
是小米先发现了角落的人影晃动。他指着苏五娘藏身的角落,用那尖利如耗子的声音大叫道:“是谁?谁躲在里面?”
地上的几个人都腾腾地站了起来。他们开始寻找称手的家伙,准备跟这个“不速之客”大干一仗。
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紧紧地贴在墙面上,心里不住地祈望着这些人不要过来,不要看到自己,祈望着他们就当刚才是一只蚊虫飞过去了,继续玩他们自己的。
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绝望。
“咦!是你!”先入眼帘的是高大壮硕的张胖子,这个屠户手里握着根桌腿,看起来像是刚从那破桌子上掰下来的。他见到了这房子的原主人,却并没有一丝慌张和害怕,只是满脸狐疑地在苏五娘的身上扫视着。
“谁啊?”盐贩子小米也挤了过来,“诶?这不是嫂子......哦不,陈少夫人......也不对.......”
盐贩子不断地改着口,想要找到一个适合苏五娘的称谓。
“不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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