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直接跪倒在孟氏面前:“母亲您真的不能再想想法子么?我知道父亲心里是向着二哥哥,向着咱们母女的,他……他现在处置您就只是因为碍着祖母的面子,做给外人看的。母亲你一向都是有手段的,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啊,你要是出了府去,女儿怎么办?”
孟氏先是听她说知道武勋心里向着武青钰,狠狠的惊了一下,但随后又听出了她这话不对劲,脱口道:“你是有了夫家人……”
话到一半,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话音就戛然而止。
下一刻,钱妈妈就也跟着哭了出来,一边抹泪一边道:“夫人,大姑爷他……已经没了。大小姐如今有了身孕,实在也是走投无路……”
“什么?”话没说完,孟氏已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可是起身太猛,她眼前直接就一阵的头晕目眩,身子摇晃不止。
“母亲!”
“夫人!”
屋子里的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她重新扶着回榻上坐下,见她实在是精神不济,就又扶着她躺下。
孟氏手捂着额头,在朦胧的灯影下看着满面泪痕的女儿,心中阵阵悲戚,嘴唇嗡动了几次想要说话,最后却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我……我叫人去给您请大夫!”武青雪守了她片刻,见她始终不能言语,终于乱了阵脚,胡乱的擦了把泪就要往外走。
孟氏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声音虚弱道:“这个时候别节外生枝了,我没事,就是这阵子没休息好,你去厨房给我熬一碗参汤过来,我吊一吊精神就好。”
武青雪有些茫然无措。
钱妈妈却甚是了解孟氏的,连忙擦了把泪道:“夫人说的是,大小姐如今这个身份在侯府里本来就要谨慎些,您去给夫人拿些吃食来就好,夫人这里奴婢陪着说说话,不会有事的。”
她这是要支开武青雪单独跟孟氏说话。
窗外武昙略侧目冲青瓷抬了抬下巴,两人就蹑手蹑脚的稍稍后退,完全藏进了窗后墙壁的阴影里。
片刻之后,武青雪带着书容从屋里出来,在大门口跟护院交涉了一下,给了些赏赐,两人就出了院子往厨房去了。
武昙主仆两个再次凑近窗前。
屋子里孟氏已经挣扎着重新坐了起来,阴沉着脸色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钱妈妈跪在地上,悲戚不已:“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是和侯爷有关。就这个月初,有一天军营里出了事,听说是有人要刺杀世子,侯爷也受了重伤,出事之后姑爷就留书自裁了,后来大小姐看出了古怪,去找二公子拿了姑爷的绝笔信,信上说姑爷是为了替咱们二公子谋世子之位买凶带进了军营去行刺世子,事情败露就自刎谢罪了。大小姐笃定了姑爷没这个胆子私自做这样的事,就跑去质问了侯爷……然后就开始闹着要回来。奴婢劝过了也拦过了,甚至二公子还放了狠话,三年之内不准她回来的,可大小姐像是受了刺激,疯魔了一样,一定要嚷嚷着回来。”
陆之训死了?她的长女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孟氏如遭雷击,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样,一下子又瘫软下去,眼睛空洞的开始流泪。
钱妈妈也哭个不停:“夫人,这可怎么办啊?夫人,大小姐这是冲着您回来的,现在姑爷的事还被世子写信告诉了二小姐,我们昨儿个夜里才回的,二小姐已经闹了几次了,咱们大小姐又不是个肯吃亏的,奴婢瞧着她这样子怕是要闯祸,可确实也劝不住……您得想个对策出来啊。”
“对策?”孟氏却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的忽的苦笑出声,“我这半辈子,全都是攥在别人手里的,几时能做过一回主?琼儿被他送进了宫,我是豁出命去拦也不曾拦的住,现在雪儿竟也……”
话到这里,她眼中突然迸射出一抹浓厚的厉色,忽的从榻上跳下来,几步奔到桌旁,把上面的茶盏全部狠狠的砸在地上,一面暴跳如雷的低吼:“他就是个疯子!一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亲生的女儿们都能这般糟践,还装什么孝感动天?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该一刀痛死了他,一了百了,好歹给孩子们落个清净!”
明明是恼恨到已经发了狂,她却分明是打从心底里畏惧,又在拼命的掩饰什么,一直是压抑着声音在低吼。
钱妈妈唯恐她这样会弄伤了自己,连忙爬起来冲上去将她死死的抱住,也是哑着嗓子急急忙忙的劝:“夫人您冷静些,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千不该万不该不是也都到了这一步了吗?就像您说的,不为别的,就算只为了少爷小姐们您也要再忍一忍……会好的……都会好的!”
“好什么?”孟氏仍是情绪激动的在吼叫:“武青林已经怀疑到我身上来了,武青林在怀疑当初他要嫁武昙进东宫的动机!万一真被他瞧出个端倪来……”
话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终于不再挣扎,目光炯炯的又忽的抬头看向了钱妈妈,道:“武青林在怀疑我了,你去告诉他,再不锄掉这个祸根,这些事可就瞒不了多久了。那个小子可不是个善茬,要是让他顺藤摸瓜查到当年的事……我们谁都活不成!”
“好好好!奴婢知道了,一定会去转告侯爷的!”钱妈妈被她折腾的也有点泄了气,只能连声的哄,“夫人您先冷静冷静,三小姐是个不担事的,大小姐又要强,这时候所有的事都还指着您拿主意呢,您可千万不能乱。”
她将孟氏又慢慢的挪回榻上坐下,一边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一边叹道:“奴婢瞅着侯爷应当对这些事都心里有数了,否则这趟回来也不会这么谨慎的避嫌不来看您,两位姑娘的事奴婢知道您痛心,但不管怎样,咱们还有二少爷和三少爷呢,只要侯爷是一心一意为着两位少爷的前程考量,将来总是不愁的。”
却不想,孟氏闻言,就又啼哭起来:“什么前程富贵,那都是多年前少年意气时候的旧梦了,你看看我这一路跟着他走下来都得了些什么?在这府邸里伏低做小,没有一日的畅快,出门在外又要虚与委蛇,明知道那些人在背地里嘲笑我是个妾室扶正的不入流的东西,还要假装自己是个聋的瞎的。本以为好歹是儿女齐全了,我也算为着他们,可怎么就落到了这番田地?”
两个儿子姑且还好,但只要想起两个女儿的遭遇和现状,孟氏就心如刀绞,又抱着钱妈妈哭了起来。
这边武青雪带着书容往厨房去,几个月来头一次走出那个院子,虽然迎面吹过来的冷风刺骨,书容也是觉得难得的畅快。
她扶着武青雪一路往前走,小心翼翼的,左右观察了半天,却是突然止了步子,拉着武青雪的手给跪下了:“大小姐,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奴婢想留在府里服侍您……”
狂风肆虐,武昙听孟氏一番哭诉之后就知道后面也不会再有什么要紧话,就没等武青雪回来便带着青瓷先走了。
这一夜,天气突变,黎明时分就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来,只一刻钟的工夫,整个京城就被大雪笼罩,白茫茫的一片。
因为雪天路滑,宫里的车驾就来得晚了些。
武昙去老夫人那的时候特意从南院附近绕了一下路,正好看见孟氏母女在惜别。
书容站在了武青雪的身后,孟氏身边扶着她的换了个眼生的丫头。
武昙的目光略一凝滞,杏子就连忙解释:“好像是大小姐从元洲带回来的丫头,叫小玉的。当时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因为山高路远,带过去的只有钱妈妈和两个大丫头,那俩丫头说是在那边都许了人家,这趟就没跟着回来,这个丫头原来不是咱们家的。”
正说着话,那边钱妈妈却突然激动的给孟氏跪下了:“夫人,要不您还是让奴婢跟过去服侍您吧?那地方那么偏僻,奴婢实在是不放心。”
“起来!”孟氏强行将她拽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道:“你照顾好雪儿就算对我尽心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转身先走了。
青瓷问武昙:“清黎庵要叫人去盯着么?”
武昙摇了摇头,眸中闪过狡黠的一抹光亮:“不用!守株待兔太费精力了,我有别的办法,这几天你多问问雷鸣那边,看我大哥究竟何时能回来,我好酌情安排后面的事。”
她转而去了老夫人处,一起用膳之后仍是按部就班的进宫。
这场风雪一直持续了三四日,断断续续的下,而在这期间京城勋贵圈子里又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太子殿下亲自撮合,给定远侯世子武青林和江北道都督郑修独女郑兰衿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