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老夫人坐在炕上,双目空洞的嬷嬷垂泪。
她是个十分倔强要强的人,一向都强势,周妈妈还是头次见她这样,顿时就眼睛一酸,连忙上前将她抱住了:“老夫人,消消火!您消消火!无论是出了天大的事,您都得想开,这日子还得往前看啊!”
往前看,前面就是等着整个武氏一族的死胡同。
老夫人闻言,眼泪就更是簌簌的往下落,悲痛道:“都是我的错,生出这样的孽障来,将来到了地底下,我有何颜面去见老侯爷,去见武家的列祖列宗啊……”
周妈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她这样子就十分的心疼,只抱着她不住的安抚。
房顶伏着的武昙抿抿唇,示意青瓷把她拎下去。
青瓷将她带下房顶,仍是从屋后的夹道悄无声息的潜了出去。
武昙沉默的带着她往往回走。
青瓷却是不放心的频频回头张望:“主子您不去看看老夫人么?”
“没事。”武昙道,神色之间却是鲜有的凝重,“祖母是个十分坚强的人,十二年她已经经历过此生最大的打击了,现在……哪怕是为了我和哥哥,她也不会允许自己有事,一定会撑下去的。周妈妈陪着她,不会有事的,反而我若是现在就赶着过去安抚……才会叫武勖起疑我是知道了什么,那样祖母反而更不放心。”
她之所以会过来,也不是为着偷听的,横竖武勖的那点破事儿她已经摸了个底掉了。
会急着过来,就是怕老夫人烈性,万一和武勖冲突起来,别是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伤了她。
现在确定老夫人不会有事,她也就放心了。
青瓷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不再坚持劝她回去,只是想了想,还有疑虑:“他后天一早就会启程离京了,待他走后,府里起码能消停了。这么些年他在府里的势力也经营的根深蒂固,若是主子您和王爷的计划能顺利实施的话,他这趟一走就回不来了,那要不要……直接先将府里清洗一遍,把他的人手全部拔除掉?”
“不用。”武昙道:“这府里真正能称得上是他爪牙的就曹飞鹰那几个,而且就算是曹飞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底细和底牌,只是以为自己是在效忠武氏的家主。没必要大肆的清洗府里,而且还容易打草惊蛇。回头等他人没了,我大哥掌管了侯府之后,出面把曹飞鹰那几个给处理掉就行,其他人,依旧是侯府的忠仆。”
武勖隐藏的身份太隐秘,他身边,秦岩那伙死士或者知道他跟南梁太子勾结在图谋“大事”,但是对他真实的身份,应该就只一个曾文德知道了,至于府里的曹飞鹰,至多就是知道他和武青林兄妹并非一条心,连他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事也不知道。
只要把通敌叛国的罪行湮灭了,其它的就都是细枝末节了。
武昙说着,顿了一下,就又嘱咐青瓷:“不过曹飞鹰那,你去跟雷鸣借人,这段时间先给我盯紧了,他这趟回来把府里闹成这样已经够恶心人的了,全都到此为止,后面就不要再其幺蛾子了。这些年他在人前经营的形象实在是不错的,若是侯府里连续出事,难免会叫人起疑揣测的。”
“是!奴婢知道了。”青瓷应诺,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老夫人那,“只是……您明明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不提前给老夫人通个气么?让她老人家知道这件事是可以平下去的,也就不必一直担惊受怕了。”
武昙听了这话,便是不禁莞尔:“这事儿我去说,才会把祖母吓坏,反正过几天大哥就回来了,等他回来,让他去跟祖母摊牌吧。现在是我弱一分,祖母就不得不强一分,就拿这股子心气儿替她老人家撑着吧。”
武昙回到镜春斋就洗洗睡了。
而武勖这边,回到前院的书房,刚进院子,秦岩就迎上来提醒:“侯爷,二公子来了,在屋里等您。”
武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晦暗额神色,不过随后就飞快的掩饰住了,点头道:“你在院子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过来。”
“是!”秦岩拱手退出了院子。
武勖这才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袍,又深吸一口气,举步进了屋子。
武青钰本来是背对门口,面对着兵器架子正在走神,突然听见开门声,便连忙收摄心神回转身来。
对上武勖的视线,父子两个都有些不得劲。
下一刻,武勖就转身,关上了房门,然后就掩饰着一边往里面桌案的方向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大晚上的,你不在你母亲的灵前守着,来这做什么?”
武青钰本来是准备了一肚子的慷慨陈词要对他讲,可此刻听他对孟氏这般敷衍无情的态度,整个情绪就被掀翻了,忽的就想起那夜在禅房外面听到的事情,以及后来武勖的态度。
心间瞬间燃气一股子无明业火。
武青钰用力的攥着拳头,隐忍不发,只盯着武勖的背影道:“父亲不日就又要启程回南境了,儿子想来问问……您,今后是个什么打算?”
武勖绕过书案,坐到椅子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方才抬眸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道:“叫我回去,是陛下的旨意,哪有什么打算不打算的,听朝廷的便是!”
武青钰的眉峰敛起,可是尽量克制住了想要冲上前去的冲动,只就尽量维持冷静的与他好好说话:“儿子指的不是这个。”
武勖挑了挑眉,神情已然不愉。
武青钰迎着他的视线,并无退缩之意:“我母亲已经去了,临死前留书告诉两个妹妹担下了谋害大伯母的罪名,只求两个妹妹以后能够安分守己,继续在武家将这日子过下去。我虽不知当年诸事的细节,但想来母亲都已经有了醒悟悔改之心,更何况是父亲您这样堂堂七尺男儿。父亲自幼就教导我,身为男儿,便要有担当,我想问父亲的是,咱们武家的这些事,您准备如何处理善后?”
武青钰的语气沉稳,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武勖与他对视,也不是不明白这个孩子的性格和心思的。
只是——
他方才已经被老夫人指着鼻子一通骂了,心情实在是已经沮丧到了极点,再不想继续听儿子过来面前说教了。
他便只就冷冷的说道:“这些事都不用你管,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正好你祖母也身体不适,这一次你不用跟着我去了,留在府里好生照顾家里就是。”
在此之前,武青钰其实是比老夫人心中还存了更多的侥幸,多希望那天在清黎庵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不是真的……
可是眼前他这父亲的态度,已经是在无形中印证着一切。
武青钰只觉怒意和悲怆的情绪在胸膛里乱撞,他眼睛充血,憋得通红,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的苦笑了一声出来,质问道:“父亲还不打算悬崖勒马吗?”
武勖的眉心又再紧紧的蹙起。
武青钰道:“我母亲说的都是真的?您这爵位是杀了大伯父和小叔叔硬抢到手的?父亲,骨肉至亲,有血有肉活着的感觉,难道在你心里竟敌不过区区一个爵位么?”
“你闭嘴!”武勖恼怒的斥责,指着他道,“马上给我滚出去!为父做的事,不用你来指手画脚的评判对错。你现在不理解,等将来你得了爵位,享受被众人追捧仰视的感觉的时候就懂了。你既是不想做,我也不勉强你沾手,你装不知道就是了,现如今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
刚跟老夫人吵了一架,他即使此刻心中再如何的暴躁恼怒,也尽力的压制住了情绪,不想再跟武青钰起冲突了。
“为了我?”武青钰闻言,却听了笑话一样的冷笑出声。
他冲上前来,双手撑在武勖的桌子上,眼睛通红的俯视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道:“既然父亲说是为了我,那您就更可以收手了,我从没要求您为我做这样的事!”
他说着,便是一咬牙,直挺挺的跪在了武勖案前,沉痛道:“父亲,就到此为止吧,趁着您现在刚好在京养伤,您去陛下面前请辞,辞了这趟差事,请求朝廷降旨让爵,将这侯府的爵位马上还给我大哥,我不要你抢来的东西,也不需要你再继续替我争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