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没听说过要分年龄!”薄云岫也是后怕,若是沈郅和薄钰出事……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就因为是太后的母家,所以太后要本王网开一面?”
“钰儿也是哀家的孙子!”太后愤然,“哀家没说要包庇关家,只是觉得不必赶尽杀绝,尚且顾念这两家对于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手下留情。”
“他们要杀沈郅的时候,可没想过手下留情,凭什么要本王手下留情?太后想着自己母家,他们可想过你?”薄云岫满面嘲讽,“眼下是孩子们都没事,若是真的出事,太后还能这样轻描淡写的让本王放过他们吗?”
太后答不上来,这事说到底也是魏仙儿造的孽。
若真的追究起来,魏仙儿那块令牌还是当初,太后自己给的。
“能想出这么狠毒的主意,若是不能早早的处置,只怕养虎为患,定是要惹出大祸来!”薄云岫咬着后槽牙,“此事本王会秉公办理,就无需太后娘娘费心!您也累了,回长福宫去歇着,本王会让人专门盯着冷宫,还望太后娘娘莫要再靠近冷宫半步!”
太后抿唇,“那你就看好点,别再让她出来祸害钰儿!”
“看在钰儿的面上,本王不会杀她,但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出冷宫。”薄云岫冷哼。
前提是,太后莫要再靠近冷宫,否则再心软一次,魏仙儿必定会更疯狂。
这次的事情,也亏得李长玄神机妙算,否则薄钰和沈郅只怕都没了。沈木兮特意去致谢,倒是惹得李长玄不好意思,毕竟这是在南苑阁出的腌臜事。
“王爷!”李长玄行礼,“下官人微言轻,不涉朝堂之事,左不过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儿,免不得得多说几句。此事根源在于王爷,王爷以为呢?”
薄云岫不说话,眸光微沉。
李长玄继续道,“沈大夫住在离王府,无名无分,沈郅入南苑阁,也是王爷一句话所致,归根究底,出师无名!沈郅那孩子,秉性聪慧,天赋极高,是个难得的好苗子,理该好好栽培,若是教这些腌臜事白白耽误了,也是可惜啊!”
“本王知道了!”薄云岫敛眸,“此番也是多谢了!”
“不敢当!”李长玄躬身,目送薄云岫离去。
回到问柳山庄,薄云岫便冷着脸回了房。
花厅里,夏问卿面色担虑的瞧着沈郅的脖子,“这伤……要不要紧?”
“放心吧,就是内里出了点血,待服上几服药便也罢了!”沈木兮宽慰,“这次没出什么事,也亏得薄钰了!”
一回头,薄钰站在角落里没敢坑声,小脑袋垂得很低。
“夸你呢!”春秀笑了笑,“过去啊!”
阿落推了春秀一把,“别说了!”
“罢了罢了,我去喝点红枣汤,看给我这血流得……”春秀笑着出门,阿落紧跟其后。
花厅里安静下来。
“你过来!”沈木兮招招手。
薄钰站在门口看着,小心的挪了几步。
最后还是沈郅跑过去,拽着薄钰过来的。
一声叹,沈木兮握住薄钰的手,将他与沈郅握在一处,“前尘不记,以后相互扶持,互为依靠,能做到吗?”
“能!”薄钰点头。
“那好!”沈木兮笑了笑,“我以后就叫你钰儿,你与沈郅算是过命的交情。我沈木兮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以后有沈郅一口饭吃,绝不让你喝粥。”
薄钰看了沈郅一眼,沈郅说不出话来,只是笑了笑。
“出去玩吧!”沈木兮道,“以后这就是你们家!”
她不管魏仙儿做过什么,但薄钰醒了,且救了沈郅,以前的事儿就当是一笔勾销。在沈木兮心里,没有什么,能比沈郅的命,更重要。
瞧着两个孩子出门,夏问卿难免愁虑,“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母亲如此恶毒,难保养出来的孩子,也有虎狼之心啊!小妹,那孩子不该留。”
“哥,我知道你的担虑,我作为母亲,难道不担心吗?可若是置之不理,来日才是祸患。人只有在孤独和寂寞中,才会生出渴望,因为望而不得,必生幽怨。”沈木兮轻叹,“他能拿刀自尽,说明他真的想跟过往一刀两断,若是此刻我不能拉他一把,他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夏问卿点点头,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罢了,你看着办吧!别让人伤着郅儿便是,我瞧着那南苑阁都是达官贵人之子,此番是第一次,以后还不知会怎样?郅儿真真是不能在那里待了!”
沈木兮没说话,这话很有道理。
望子成龙,但也不想入虎狼窝呀!
屋内,薄云岫大笔一挥,“待会送去礼部,着礼部速速去办!”
“王爷,不禀报皇上吗?”黍离问。
“他挨打挨出了瘾头,眼下满心思都是那女人,不必报了!”薄云岫取了离王金印,重重落下,“这事宜早不宜迟,李长玄的话提醒了本王,她虽不愿为妃,但有时候能走个偏门!”
黍离知道,王爷不愿让沈大夫为难,领了公文便急送礼部。
眼下这件事,派人去查一查便也晓得了大概,关宣出的主意,尤天明记恨当初长街上的事,于是乎两个孩子便密谋杀人,偷偷绑了薄钰和沈郅,然后去找魏仙儿,借了魏仙儿的手去杀人。
不紧不慢的抽出几份公文,薄云岫幽幽的提笔,笔尖蘸墨,奋笔疾书。
大家都没事,沈木兮松了口气,继续回医馆里看病,知书却是哭着跑进来,说是府衙的人抓了陆归舟,说陆归舟是什么逆党同伙。
“沈大夫,您可得给作证,我家公子平素结交不少江湖好友,可他从不做那些坏事,委实是个好人!”知书一把鼻涕一把泪。
“是因为钟瑶?”沈木兮问。
知书点点头。
“钟瑶肚子里的孩子,果真是你家公子的吗?”沈木兮问。
知书摇头,“不知,公子未曾说过!”
“那钟瑶此刻人在何处?”沈木兮又问。
知书还是摇头。
罢了罢了,一问三不知,沈木兮只得凭着当日与府尹大人的交情,悄悄去府衙探监。
“王爷吩咐过,若是旁人来了,一律不许见。但若是沈大夫来了,必得让您见一见,想来有些话也只能由您来问。”府尹在前面领路,“沈大夫,陆公子自打进了大牢,就一句话都没说,咱们也没动手,您自个掂量着吧!”
“谢大人!”沈木兮进门。
牢里倒是颇为安静,陆归舟面壁而坐,牢里黑漆漆的,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陆大哥!”沈木兮轻唤。
陆归舟身心一震,快速转身下床,疾步走到了牢门边上,“你来干什么?此处不是你该来的,赶紧走!”
“钟瑶在哪?”沈木兮问。
“长生门的窝点,差不多都让离王给端了干净,所以她现在在哪,我着实不知。如今我在这里待着,也是在等着他们来找我!”陆归舟担虑的望着她,“快些走吧!”
沈木兮蹙眉,“他们为何要找你?”
“狗急跳墙罢了!”陆归舟定定的看着她,“你气色不太好,近来忧心过度,莫要再担心我的事,我……”
“长生门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小棠,她和长生门又是什么关系?”沈木兮冷着脸,“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又或者当年救我,原就是目的不纯?陆大哥,我不希望你我之间,越走越远,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陆归舟发誓,“我与长生门无任何关系,但是我祖上确实与他们同属一脉。”
沈木兮一怔,“祖上?”
“是啊!上代人的事。”陆归舟轻叹,“我晓得,今儿我若是说不清楚,你那性子,定是再也不愿理我了。罢了,我今日同你说个明白,也免得我日日悬心,怕你被人蒙蔽。”
“自打本朝创立,便有一护族,守卫皇室久安,以炼药为己任,颇得高祖信任,册为长生门。长生门的门主,皆是世袭。后来到了先帝这一代,便生出了异样。”陆归舟娓娓道来,“先帝多疑,后因南贵妃之死而迁怒于护族,将这一族赶尽杀绝。”
南贵妃?
沈木兮依稀记得,这好像是……
“南贵妃,莫非就是……”
陆归舟点头,“离王薄云岫的生母,先帝最宠爱的女人。”
沈木兮愣在当场,怎么这事还跟薄云岫的母妃扯上了关系?
“南贵妃昔年病重,先帝几欲拿到护族的镇族之宝,可整个长生门奋起反对,以至于朝堂之上也有不少臣子反对,为此先帝杀了不少朝臣,其中就包括步棠的族人。”陆归舟幽然轻叹,“步棠的祖上,是武将出身,可惜啊……为国尽忠,却落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沈木兮心里砰砰乱跳,步棠没杀皇帝,真是万幸了!
“后来南贵妃还是死了,先帝覆灭了整个护族,长生门就此消失殆尽。”陆归舟无奈的干笑两声,“这些事谁都没敢提,毕竟先帝已逝,很多东西能抹去的都被抹去,非议帝王过,乃是大忌!”
“长生门既然覆灭,为什么后来……”沈木兮不明白。
“护族虽然覆灭,但总有漏网之鱼啊!也有一些忠心之人,曾经效忠过长生门,于是乎重立长生门,但因为朝廷的追杀,颇为艰难,最后投靠了薄云列!”说到这儿,陆归舟犹豫了片刻,“你……知道薄云列吧?”
沈木兮点点头,“略知道一些,前太子。”
“前太子薄云列,本来是温皇后之子,是嫡非长。”陆归舟道,“皇后久立,却始终无嗣,倒是贵人关氏抢先一步诞下了皇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其后是南贵妃所生的二皇子,薄云岫!薄云岫一出生就被立为封王,虽说没有直接立为太子,可皇帝宠爱南贵妃,立太子那是迟早的事。”
沈木兮静静听着,昔年只知薄云岫身为二皇子,乃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于朝堂之事她确实一无所知。如今才晓得,身为皇子,终是难免陷入诸子夺嫡的厮杀。
“若不是南贵妃早早去世,只怕如今这局面早已更改!”陆归舟苦笑,“薄云列收容了长生门,却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他不断的招兵买马,不断的陷害朝中忠臣良将,甚至于陷害诸位皇子!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正是因为如此,长生门中有人反抗。”
反抗?
沈木兮皱眉,“是……你的祖上?”
毕竟陆归舟说了,他不是长生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