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延新西兰之旅的最后一天,天气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差。
上飞机前,薄雪打了个电话给许景延:“你要登机了吧。”
许景延回答:“嗯,我很想你,很快就能见到你了,薄雪。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会不会很开心?”
薄雪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拎着那双舞鞋,藏着掖着,不想让镜头前面的许景延发现:“开心,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相信你会喜欢!”
许景延低低地笑,嗓音醇厚:“那就待会见,小同学。”
薄雪关上了手机屏幕。
他穿着整齐,打车去了机场。
国内的天气并不是很冷,都到春天了,但是为了许景延能找到他,薄雪又戴上了那天灰色的小熊围巾。
许景延的飞机应该在下午5点到站。
薄雪从四点钟,等到了晚上七点。
无人应答。
他去问机场领班:“HX180号航班是晚点了吗?”
机场领班也焦头烂额,显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心烦意乱地回答道:“这位先生,请先不要着急,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还在查询,新西兰那边应该是没有晚点的,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晚点航班通知。”
薄雪愣了愣,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而起,心脏抽痛起来:“什么……”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机场里等候接机的人群爆发出一声嘹亮的哭声——
“HX180坠毁了!他们在太平洋里坠落了!”
众人哗然,有人在问“真的假的”,有人和那个人一起痛哭出声。
薄雪像是被人轰了一拳,脑袋嗡嗡的。
他拨开乱作一团的人群,跌跌撞撞地走向人群中心那个哭喊的人,抓住他的领口,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你说什么?”
……坠毁了?
HX180坠毁了?
可是……可是许景延……
许景延还在那列航班上啊……
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给攥住,窒息感从胸膛处涌现。
薄雪已经感觉不到痛,面色发青,他紧紧抓着那个人的手,两眼一黑,跪了下去。
许景延……
许景延出事了。
*
乘坐了另一列航班的许景延刚下飞机。
他中途去了澳大利亚拿定制的盒子,为了不让薄雪提前知道,于是没有告诉他。
下飞机了之后,他接到的电话不是薄雪的,而是薄霜年的。
“喂。”许景延有些奇怪,“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薄霜年嗓音又低又哑,过了好几秒才回答:“……你在哪里?薄雪出事了,快死了,你再不来,就只能看见尸体了。”
许景延的手指颤了一下:“你说什么?薄雪?开玩笑吗?”
“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薄霜年的声音带着疲倦的质问语气,他捏着眉心,继续道,“HX180,这是你告诉他的航班,对不对。这列航班在五十分钟前坠毁了,薄雪心脏病发作,刚刚推进了icu。你为什么要吓他?”
对面的许景延应该是拖着箱子,正在往外跑,带着呼啸的风声,和难以察觉的颤抖:“我……我不知道……我去澳大利亚拿东西,我……”
电话那头的许景延挂断了电话。
薄雪。
薄雪。
薄雪。
他的脑子里全是这个名字。
那些曾经一起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全部涌现在脑海里,那么真切,那么虚无。
他承诺的婚礼,他藏起来的戒指。
怎么比得上一个薄雪?
……
……
许景延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
那个今天早上还鲜活漂亮的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身上插满了管子。
那些巨大的仪器在他耳边嗡鸣运作着,衬得薄雪更加虚弱、渺小。
有医生从里面出来,看见红着眼睛的许景延,摇了摇头:“五分钟后去掉插管,家属进去看看吧,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了。”
许景延握着拳头,捏紧,指节咔咔作响。
五分钟后,他得到了去看薄雪的机会。
薄雪身上的那些仪器和管子全部都被拆了下来,虚弱的睁着眼睛。
他看见了许景延,以为这是梦,努力把自己撑了起来,嗓音小小的、弱弱的,带着惊喜的不可置信:“许景延?”
许景延蹲在了他的床头,握起他的手背,贴上了自己的面颊:“嗯,我是许景延,我回来了,我没事。薄雪,你怎么了啊。”
薄雪感觉一点滚烫的东西掉在了手背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许景延的眼泪。
真奇怪,许景延从来不哭的。
他不是快好了吗,哭什么,小孩子一样。
薄雪哄他:“别哭了,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了。等我出院就回家吧,好不好?我应该快好了,你不用等很久的。”
其实他悄悄的撒谎了,他心脏还很痛,这种痛苦好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现在连呼吸都带着一点血沫子的味道。
应该……没这么快好吧,不过,许景延会等他的。
许景延好像果然被他安慰好了,低着头,可是眼泪还在流:“嗯,好。我等你,等你出院我们就结婚,说好了的,你不许抛下我。我给你亲手做了戒指,给你看,很漂亮,你肯定会喜欢。”
薄雪眼睛里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他很期待:“给我看看。”
许景延拿出了那个包装漂亮的盒子,拆开红色的丝带,翻开盒盖,从里面把戒指取出来。
那真的是一枚很精致的戒指。
蝴蝶形状的,是薄雪最喜欢的。
“你想要戴上吗?”许景延问他。
薄雪想了一会儿:“我很想,但是,不是只有婚礼才能戴上吗,我……我现在戴了,会不会不太好?”
许景延亲了亲他温度有点低的手背,诚恳道:“不会的,它本来就是你的。”
薄雪伸出了手。
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蜿蜒着分布在薄雪的手背上。
因为缺血的缘故,他的手温度很低,凉凉的,像一块冰块,冷得令人心惊。
那枚戒指套上了薄雪的无名指。
“Tomyprettylover.”许景延低语着,虔诚地吻着他的手指,“Mylittleprince.”
薄雪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才恋恋不舍的说:“许景延,我好像有点困了,等睡醒再聊,好不好?”
许景延看着他,没说话,
“我很喜欢你给我的戒指,我还没和你说,我偷偷练习了拉丁舞,想跳给你看的,等我出院了,就跳给你看,好吗?”
……
……
“许景延,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晚安,许景延。”
……
……
十分钟后,高低起伏的心电监测仪的曲线拉平,成了一条直线。
薄雪在睡梦中,带着许景延送给他的戒指离开了。
许景延失声痛哭。
他还欠薄雪一个婚礼,还欠薄雪一个未来。
都是他欠薄雪的。
三日后,许景延亲手为他立碑。
上面写着几行字——
“Mylittleprince,wentonatriptothemoon.”
“我的小王子去月球旅行了。”
“Iplantedthinmintflowersforhim.”
“我为他栽种下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