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年醒得很早。
药香氤氲在鼻尖,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编织出了一个安全又温暖的环境。
窗外鸟类啁啾,树影摇动,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沈孟年微微侧过脸,却忽然发觉怀中一空——
他原本搭在薄雪腰间,搂着他的手已经颓然垂下,而薄雪……
薄雪在距离他不到三十公分的的地方,安静地躺着,
他像是很早就醒过来了,浅色的眼睛淡淡的注视着他。
像是醒了多久,他就看了沈孟年多久一样。
这感觉放在薄雪身上,让沈孟年产生了一种既感动又惶恐的微妙情绪。
他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沈孟年想,薄雪应该不喜欢别人挨他挨得太近。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慌张:“主人,早上好。”
薄雪很自然地伸出手,瞳孔湿润,映着无机质的光:“抱我。”
沈孟年眼睫微颤,黑眸中情绪闪动。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依照着薄雪的话,伸出手,揽住了那一截腰身。
薄雪被他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
他的背很漂亮,隔着衣料贴在沈孟年的手臂上时,能让人感受到脊背处两扇精致的蝴蝶骨。
薄雪顺势靠在了沈孟年的肩膀上,像极了一个依赖的姿势。
他们挨得很近,沈孟年只要轻轻一回头,就能触碰到薄雪的脸颊。
气息吹拂。
薄雪好像在靠着他的耳朵说话。
“年年。”他的声音那么冷,在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又无端带上了一点缱绻的意味,“你是不是叫不惯主人?”
沈孟年脚步微顿,刚想下意识地回答“没有”,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乖顺地点点头:“有一点点。”
薄雪喜欢诚实的宠物。
而不是一只隐瞒自己伤口,强自说谎的东西。
薄雪没有生气。
他靠在沈孟年肩膀上的脑袋轻轻动了动,长发垂落,扫到了沈孟年的脖颈,带来一阵痒意,惹得沈孟年微微瑟缩。
可是薄雪好像没注意到,嗓音漫漫:“那换个称呼吧,不为难你。”
沈孟年嗯了一声,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自己正不亚于受刑的脖颈上。
气息洒落,耳边一阵热意。
偏生薄雪像是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手臂攀爬上沈孟年的肩膀,环住了他的脖子,做出了一个像是在寻求保护的经典姿势。
然而语气却是居高临下式的商量:“我叫薄雪。你想叫我什么呢,年年?”
沈孟年垂下眼睫,在心里极力抵抗着这种奇怪又令他无法自拔越陷越深的感觉,
“薄先生?”薄雪笑,否决了自己,“这个不好,像你这样的宠物,我只有一只哦。但是薄先生却是每个人都能叫的。”
沈孟年心不在焉地应答,脑子里已经搅和成了一团浆糊。
他根本不知道薄雪现在在说什么了。
“你今年多少岁,年年?”
这句话犹如炸弹,把沈孟年一直飘飘忽忽的心绪炸了回来。
沈孟年抱着薄雪的脚步一顿,回答道:“19岁。”
薄雪贴近,一只手贴上了沈孟年的面颊,温热的触感不偏不倚地贴着伤处,带来一种熨帖的宽慰。
“我的年年,真的很小。”薄雪像是沉思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都能当你的叔叔了。”
沈孟年垂下眼睛,将人安安稳稳地放下,他揣测着薄雪的意思,想了一会儿,带着试探地问道:“薄叔叔?”
“年年。”薄雪应答,唇角微弯,像是勾勒出了一个异常真心的笑,“像你这样遍体鳞伤,喜欢用谎言掩盖自己的小狐狸,我真的就只有这一只了。”
……
……
薄雪很讲究,即使在家里居家办公,也从来不在睡眠和早餐以外的时间里穿睡衣。
他永远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用外在的强大事物掩盖着自己的不足与缺陷,造成了只要薄雪那个名字悬挂在头顶,一切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世界都将臣服于他脚下的微妙错觉。
然而,今天帮薄雪换衣服的人,轮到了沈孟年这只小“宠物”。
薄雪要穿的衣服很薄,但是胜在多层,即使穿上也不会觉得臃肿。
他就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看着沈孟年。管家就在一旁指导道:“先穿袜子。”
薄雪的袜子不是普通的,而是静脉曲张袜。
很厚实,压力够大,能够有效减缓肌肉的退化松弛,为了薄雪有朝一日能够再重新站起来做准备。
——即使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神经断裂,下肢基本上毫无知觉。
这样的病情,就算最好的医生也无法妙手回天。
然而这样的结果,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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