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呀?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方才我点炮仗的时候没看见你,不小心扔你脚下了,对不起。”
小姑娘歪着头打量着裴峥,一脸的抱歉。
被一个小姑娘看到掉眼泪,裴峥觉得有些丢人,他囫囵抹了把眼泪,抬起被雪浸湿的鞋子往前走去:“没事。”
小姑娘摸出一块雪白的帕子追上:“还说没事呢,没事你怎么会哭呢?”
“我说了没事。”语气僵硬。
小姑娘也不生气,仰着小脸看着哭得湿漉漉的小男孩:“擦擦眼泪吧,我娘说除夕日不可以哭鼻子,要笑,否则一年都不吉利。”
听到“不吉利”三个字,裴峥顿了一下。
“你就别怪我了,我真不是故意朝你扔炮仗的。”
“不是你……与你无关。”
“那你为什么哭呀?我爹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男儿把脸深深埋入指间,小姑娘看到他肩膀在抖。
“我娘病重,我给她请不到大夫……”
“啊?这样啊……”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她把指间那方雪白的帕子往裴峥手中一塞,小鹿一般转身跑了。
她边跑边说道:“你等我片刻,我给你寻大夫。”
小姑娘往身后的高门跑了进去,那一团火红眨眼间消失在黑夜里。
裴峥看到她跑进去的朱漆大门上高悬着的牌匾上写着“安国公府”四个大字。
那个夜晚,当小姑娘拽着府里大夫跟着裴峥赶到那处小院之时,萧氏已经不行了,只吊着最后一口气等裴峥回来。
终究是晚了一步。
萧氏便是去世于那个阖家欢乐的除夕之夜。
萧氏很美,即使她永远闭上了眼睛,容颜依旧很美。
齐明俯身跪下,老嬷嬷一边啜泣着一边给萧氏从脚到头盖上白布,盖到脖颈之时,被裴峥拦下,裴峥怔怔地看着那张脸。
区别于一般女子柔和的五官,萧氏的五官眉眼格外立体深邃,是一种不一样的美,她躺在榻侧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裴峥一动不动,甚至眼睫都未眨一下,榻上之人再也不会唤他一声“峥儿”,往后在这世上他便是没娘的孩子。
“好孩子,你哭几声,送送你娘。”嬷嬷摸了摸他的头顶叮嘱道。
裴峥嘴角剧烈抖动着,却无论如何再也哭不出来。
那张惨白如纸却过分美丽的脸庞无限在裴峥面前放大,画面陡然一转,萧氏的脸变成了另外一张年轻的面孔。
他得到消息后,从苍西军营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可还是晚了一步。
似乎他的生命里,总是会晚一步。
无助而悲怆的情绪叹息着,像是一张看不见的牢笼紧紧把他包围,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昔日曾雪中送炭的那个小姑娘死于狱中。
隔着铁栏,他看见一贯明媚的她穿着一身艳丽的衣衫,一如初见。
可她再也不会说话,她紧闭着双眸躺于狱中冰冷的地面上,颈间是大滩刺目的血水。
“不要死,不,不要……”
……
“哎呀!”
林襄手猛地被拉住,猝不及防吓了她一大跳。
她疑惑地回头看着昏迷中急促喘息的裴家六公子,只见他胸口剧烈起伏,于梦中呓语着什么,表情很是痛苦,似梦到了什么惨痛之事。
“奇怪诶,凶悍的恶狼也会做噩梦吗?”林襄眨眨眼。
眼前的景象告诉她:还真会。
“松手,我要想办法给你解毒呀。”她甩了甩手腕没甩开。
手却被抓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