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每当谁的目光触碰到自己脸上的疤痕,花渡就会忍不住瑟缩躲避,这一次也相同,只不过当他想要将头扭过去的时候,却又想到了现在是在谁的面前,不得不硬着头皮迎向青娘审视的眼神。
青娘看了他许久,神色间却没有多少笑意,始终板着一张脸。引商看得提心吊胆的,连忙起身挡在花渡前面,“阿娘,你这是做什么?”
“你上次说要给我带一个人给我见见,是不是这个?”女儿说过的每一句话,青娘都记的清楚。
引商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后总算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那时还是冬日,自己来探望母亲的时候,母亲将华鸢错当成与她有私情的男人,她便许诺会带另一个人过来。
“那时我本问你,他姓什么叫什么,家在何处……可是今日才发现,这些都不必问。”青娘握着她的手忍不住收紧,面上也终于显出些愠色,“我是成日盼着你嫁人,可是何时盼着你随便找个男人就嫁了?”
这话不仅是在责怪女儿,也是借此机会说出了对花渡的不满。引商忍不住蹙着眉扯了扯她的衣袖,“阿娘……”
可是青娘却甩开了她的手,拍着胸脯哽咽道,“娘也未指望着你嫁个多么出众的男人,可是你……你总不能找个……找个非人非鬼的!”
这句话虽是实话,但是说得也着实是重了些。引商没敢回头却看花渡的脸色,可又反驳不得自己母亲,只能勉强劝她,“您不就是放心不下我一个人生活,甭管是人是鬼,能照顾我陪在我身边的不就是好的?”
“荒唐!”青娘一时激动,又是一阵咳嗽。这咳嗽声传到外面,引来外间的张伯担心的问道,“青娘,你怎样了?”
“没事!”青娘哑着嗓子回答道,打定了心思要在今日将事情说清楚,不肯让张伯进来。
引商抚着她的背,用眼神示意正要开口的花渡别说话了,还是先离开为好。花渡又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青娘,微微垂首,然后撑着那伞被引商“赶”出了房间。
青娘也不留他,还是盯着自己女儿,言辞恳切的劝道,“娘一直希望亲眼看到你嫁人,从前盼着你嫁个好人家,现在也不想这些了,只希望你能嫁个对你好……”
“他对我很好。”引商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然后又被青娘瞪了一眼,“好,好有什么用?他是活人吗?说是什么阴差,不就是孤魂野鬼!”说完,不待女儿反驳又放轻了声音,耐心的说道,“你听阿娘说……”
“阿娘,我知道,我知道!”引商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心里明白,母亲想说的都是之前翻来覆去提起的那些话,无外乎是劝她找个忠厚的男人,嫁过去之后尽快为丈夫生个儿子,然后孝顺公婆操劳家事。
可是她自小就在外过着与寻常女子不同的生活,如今再叫她去过寻常女子的生活,她已经做不到了。
“你成日与那些鬼怪打交道,阿娘都知道。可是引儿,阿娘若是看你嫁了个孤魂野鬼,阿娘死也不会瞑目!”说到这儿,青娘已经有些哽咽,句句都往女儿的心窝戳去。
引商靠在她身边,手还在她的背上轻抚着,却始终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一番折腾,直到夜半时,青娘才勉强睡下。
引商睡不着,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到院子里,呆呆的望着夜空。今夜月朗星稀,没一会儿,不知哪里来的黑云将月亮也给遮住,夜色渐暗,她将目光渐渐移向院墙,痴痴地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回屋里再想。
不过还未等她站起身,那院墙后面就突然冒出了一双攀在墙沿上的手,紧接着是一副熟悉的面容。
华鸢翻墙的功夫比卫瑕强出许多,影子那么一晃,人就已经翻过来。他拂拂身上的灰,最后抬眸一看她闷闷不乐的神色,就隐约发觉事情不对,“出事了?”
引商本不知该不该对他说今日发生的事情,一想到阿娘说的嫁人,更是打消了对眼前这人说出实情的念头。
华鸢倚在墙边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最后拖长着声音说道,“有什么事我可以……”
“你是活人吗?”引商只是淡淡问了这么一句。
华鸢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引商在心底叹了声气,没再说话,转身想要回房,可是很快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我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