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才会喊一声哥哥,但此刻他显然没有玩笑的意思,这一声“哥哥”,郑重而又可怜兮兮。
陆健儿从鼻子里呼出两道冷气。
金玉郎垂眼看着地面,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如何处置这个孩子,想了个主意出来,所以……要来和你商量商量。”
“说。”
“我想,段人凤一定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如果喜欢的话,怎么会随便把他丢下来?所以我想把他带回北京,找个好人家收养他,总比跟着段人凤强。”
说到这里,他抬头望向了陆健儿:“求求你,别逼我把他扔在这儿。”
“你少装这个可怜相。”
“我不是装,我本来就可怜。我刚才跑了很多的路,才给孩子找到了奶。现在他是吃饱了,可我还饿着呢,从下午到现在,我连口水都没喝。”
陆健儿怒道:“那你就喝去!”
金玉郎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这一场可怜没有白装,陆健儿这是对自己妥协了。
在县衙门里胡乱凑合了一夜,翌日清晨,金玉郎“先走一步”,在一队卫兵的护送下,前往最近的火车站,登车回北京去了。而陆健儿之所以放他回去,也是因为没有办法——他总不能让金玉郎抱着孩子在军中乱晃,可若是逼迫金玉郎扔了孩子,首先金玉郎必定和他结仇,其次他自己也觉着这么干有失人道。所以他放了金玉郎回北京,先把那孩子处理了,再说后话。
陆健儿军务在身,打发走了金玉郎之后,便继续忙他的大事。而在另一方面,金玉郎抱着儿子登上火车,心里真是快活得无法形容。及至到了北京,他也没有去陆淑媛那里报道,陆淑媛也不知道未婚夫已经从前线返回。
金玉郎一去不复返,陆健儿也无暇管他。山东的战争进入了胶着状态,段人龙和果刚毅这两个败军之将在逃亡路上会和了,大概是怕再逃下去,会一起被连毅毙了,所以二人重振旗鼓,又杀了陆师一个回马枪,与此同时,连毅也派了援军过去,所以双方力量一时间不相上下,便是僵持了起来。
如此僵持了半个多月,陆健儿接到军令,带兵后撤,把阵地留给了旁人防守。他一时间闲了下来,便也回京休息。结果到家之后,他发现金玉郎已经失踪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陆家上下全没见过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回了来。陆健儿纳了闷,立刻派出人马找他,结果不出两天就有了消息。陆健儿顶着烈日,亲自出马,把金玉郎堵在了家里。
金玉郎这个家,乃是他新租下来的一所小四合院,陆健儿闯进来时,他正在院内新搭的凉棚下吃水果,凉棚里摆着两张大躺椅,他占了一张,另一张上面铺着小褥子,睡着他的光屁股儿子。院内另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娘们儿,和金玉郎相对而坐,是这个家里的奶妈。金玉郎叼着一只桃,胖娘们儿啃着一只梨,二人一团和气的在凉棚底下避暑,旁边还摆了一盆冰块,冰块里镇着几瓶橘子汽水。
大热天的,能在家里过上这样的生活,就要算是享受了,金玉郎正是舒服,猛地看见陆健儿闯了进来,一颗心登时往下一沉。捏着桃子站起来,他看着陆健儿,嘴唇动了动,然而因为实在是无话可说,所以最终只哼出了一声:“哥……”
陆健儿在看清了院内的情形之后,冷笑了一声。
然后他大踏步走过来,先弯腰从那冰盆里拿出了一瓶汽水。在凉棚柱子上磕开了瓶盖,他仰起头一口气灌了一瓶进肚,然后痛快的长出了一口气。
胖娘们儿见势不妙,悄悄的起身抱起孩子,溜回了房里。金玉郎孤零零的直面了陆健儿,知道陆健儿这回饶不了自己,所以有点怕:“陆兄,你也回来啦?”
陆健儿环顾四周:“你这是自立门户、自己过上了?”
“不是,我一直在给孩子找人家,这不是还没找到吗,就把他放在这里先养着。”
“你要是和那孩子父子情深,我也不能一定要让你们骨肉离散。你可以和淑媛退婚,和我陆某人一刀两断,那我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干涉你任何事。”
金玉郎瞄了他一眼,嘀咕道:“也不会给我一分钱了。”
“你胆子这么大,骨头这么硬,还稀罕要我陆家的钱?”
金玉郎舔了舔嘴唇,没了话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