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海滩回停车场, 刚才摆蜡烛不方便, 宝绽把西装还给了匡正,临上车, 匡正又把西装递过来。宝绽习惯性接着,坐上副驾驶, 手背碰着那片还带着体温的内衬,像是烫着了, 倏地蜷起手指。
“哥, ”他把西装递过去,“不用了。”
“干嘛?”匡正发动车子, 没接。
宝绽轻声说:“我不冷。”
匡正瞥他一眼,挂档,缓缓拐出停车场:“什么不冷,痛快披上。”
宝绽没再坚持,把西装拿回来, 叠一叠放在腿上, 匡正余光看见, 有点儿气不顺:“你怎么了?”
宝绽看着窗外,摇头。
匡正心里一清二楚,因为求婚那小子的一句话, 他说“祝你们也幸福”,这个“也”字耐人寻味。
“我说,”这事有点尴尬,他琢磨怎么措辞, “咱们活自己的,不用在意别人。”
“人活在人堆儿里,怎么能不在意,”宝绽仍看着窗外,“要是真能不在意,人人都成圣人了。”
“那你也在意点儿有意义的,”匡正开玩笑,“比如我。”
宝绽的反应却很冷淡:“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了。”
“什么话?”匡正的笑容敛起来,声音沉下去。
宝绽没吱声,好半天,他转过头,低垂着:“这是第二次了。”
匡正皱起眉头,瞪着前方漆黑的路面。
“上次在黄土泥烧鸽子,警察都来了,”宝绽的声音很闷,像是说不出口,“一次,笑笑就过了,两次,说明咱们……确实让人误会。”
匡正觉得他不可理喻:“你是吗?”他有点质问的意思,“我就问你,你是吗?”
宝绽当然不是。
“不是你管别人怎么说,”对向有车,匡正狠狠拍喇叭,“你不是,你心虚什么,随他们怎么说去!”
“你洒脱得起来,我不行!”宝绽也激动,眼睑和耳廓微红,“你觉得咱俩在一起,他们觉得哪个是女的!”
匡正哑然,上次在烧鸽子,那个金链子指着宝绽叫“二椅子”,他没想到这个,没想到人的歧视也有选择性:“宝绽我……”
“别说了哥,”宝绽打断他,“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种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处事方法让匡正很憋闷。
“这种丢人的事儿,”宝绽咕哝,“脏了嘴。”
“什么脏?哪儿脏!”匡正的火腾地起来,“别说咱们不是,就算是又怎么了,荷兰比利时同性婚姻都合法了,你还因为这个跟我吵!”
宝绽头一次听说两个男的能结婚,眼都瞪直了:“外、外国人才干这种出格事!”他支吾,“这里是中国,中国人阴是阴、阳是阳,不能乱!”
真是个唱戏的,“行了我不跟你吵,”匡正一扬手,“咱俩说不明白!”
他不说话了,封闭的车内安静下来,只有夜风吹过车身的声音,还有引擎在嗡嗡响,本来是个惬意的夜晚,宝绽想,让自己搞砸了。
匡正偷偷瞧他,冷静下来叹一口气:“我保证,以后在外头不做让人误会的事,不说让你别扭的话,”他难得没大包大揽,而是征求宝绽的意见,“在家里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行了吧?”
这一次又是他先服软,宝绽心里清楚,他是在迁就自己,迁就自己这个弱者,绞在一起的指头松开来,他点了点头。
大老远来一趟,帮人摆了半天蜡烛不说,还惹一肚子气,匡正怎么想怎么亏,一脚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般从滨海大道上掠过。
第二天,他送宝绽进市内,两个人都有点尴尬,目光躲闪着,不敢往一处碰。
上了车,匡正照旧把西装递过去,宝绽犹豫着没接,匡正握着方向盘,大剌剌把周围看一遍:“没人。”
“哥,”宝绽过意不去,“总是让你担待我……”
“什么担不担待的,”匡正把西装扔到他腿上,“披上。”
宝绽摸着那个昂贵的料子,心里堵着好多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匡正像是知道他怎么想的:“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他挂档打轮儿,无论姿势还是神态,都透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你冷,你哥给你衣服,你披就完了。”
一连三个“你”,宝绽抬头看着他。
“不光是衣服,做事也一样,”匡正把自己十年职场打拼的经验告诉他,“一个男人,不能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不能缩手缩脚,更不能犹豫不决。”
又是一连三个“不能”,一针见血,刺破了宝绽的心防。
这些年经济上的拮据、事业上的惨淡,不知不觉消磨了他的傲气,甚至让他在同龄人面前抬不起头,这么大一个社会,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仿佛一朵漂浮的雨云、一株寄生的杂草,在彷徨中日渐憔悴。
“你得立起来,”匡正指着自己的胸口,意思是从心里头、从精神上,“和你的背一样,立得溜直。”
一句话,宝绽的心就被他牢牢抓住了。
到戏楼,匡正把他放下,宝绽一直目送panamera走远,良久,转身进楼,一抬头,朱漆的楼梯扶手上坐着个人,悠游地翘着腿,一身蓬勃的朝气,是萨爽:“宝处!”
“怎么又来了,”宝绽仰视他,“你不是还没毕业吗,学校不管你?”
“我们那儿就那样,”萨爽嘿嘿笑,一纵身滑下来,“再说最后一年,大家都踅摸着找下家,早放羊了。”
他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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