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兄弟,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们更信赖我,从而获得更机密的消息罢了!你们祁人还真是傻得可以!以为我把你们当兄弟?祁人和辽人如何成为兄弟?!真是笑话!”
“你…!”孙舟愤怒到极致。
一旁那小兵面容微暗望向吴刚,脸上是伤心和不敢置信,“刚哥…”
“通通闭嘴!”褚睿脸色阴沉打断营内的混乱,账内顿时安静下来。
褚睿眉头紧蹙,笼上一层深黑阴影。
若无法从吴刚这里找到突破口,那么不仅营内的奸细会继续肆意下去,可能还会牵扯出别的动乱来!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一旦帝都内发生动乱,那…
褚睿脸色越发凝重,须臾,缓缓道,“将他带下去…”
“将军。”一旁萧清忽然开口,“稍等。”
褚睿一顿,疑惑望他。
萧清停顿半晌,径直朝吴刚走去,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缓缓蹲到他面前,直直望着面前中人,眼眸似深海迷雾,缭绕不清。
“你的主子,是辽蛮部落中人?”
吴刚神色不变。
“是首领还是族长?”
吴刚面露讥讽,嗤鼻以答。
萧清脸上神色不变,仍继续问道,“你是如何潜入营中?有人接应?身份伪造还是文牒作假?”
“营内是否还有其他内应?是巡查兵?守兵?还是…新兵?”
“你们除了打探消息外是否有别的目的?有关城防部署?边境防备?还是帝都盛会?”
萧清每问一个问题,目光都没有移开吴刚片刻。眼底目光犀利似鹰,透着神秘的光。
而吴刚的面容始终不变,只是眼底的眸光微微闪动,隐隐透出莫名。
须臾,萧清终于问完,缓缓站起。
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人,脸上神色越发幽深。
就在吴刚微微松一口气时,头顶蓦地传来少年淡淡的声音,“你的主子,是耶律扈?”
吴刚蓦地抬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尽,面色灰白!
萧清双眼微眯,直直望向他,再次开口,“你的主子,是耶律扈。”
这次不再是问句,而是肯定。从他一霎那动摇的心智和仓皇的神色,就能知道,他猜对了。
营内空气瞬间一滞,透出死寂。
“耶律…扈?”一旁孙舟喃喃,随即猛地瞪大眼睛,“耶律扈?!漠北的大王子?!”
褚睿神色一冷,上前,“小萧兄弟,此话当真?!”
萧清神色不变,“漠北有几人能有这个实力在帝都军营内安插眼线,同时有这等身手的属下?若不是是身份贵重之人在背后暗自操持,凭他们怕是连大祁的边境都进不了。”
“方才,在我问他如何潜入军营时,他神色没有过多变化,但通过一些细枝末节还是能推测一二。你是通过文牒作假潜入军营,因为当我提到这里时,你垂下的眼皮微微一动,这种反应一半以上,是心虚。再则,当我提及营内其他细作身份时,三个你都没有丝毫反应,是不是你在告诉我,你们的人,是这三类以外的士兵?”
“漠北如今内忧重重,耶律扈虽是嫡长子,但却凶戾残暴,嗜虐无度,并非明主之选。辽王耶律烈一直对他并不宠信,有意培植耶律硕与他抗衡。这让耶律扈更是大力培养自己的势力。而他如今虽有近半的部落支持,手中却并无兵权,漠北最凶悍的铁骑仍握在辽王手中。而据闻他母氏一族的远亲乌海部的族长乌梁吉是漠北的二品怀化将军,虽是二品却并不得到辽王的重用。但,若是耶律扈送他一个大祁边境部署的详略,或在大祁营内制造混乱给他一个攻打的良机,这样的军功足以让乌梁吉在漠北站稳脚跟,得到辽王的重用。只是你说这份恩情,那个怀化将军会如何报答呢?”
说到这里,一旁的褚睿眼中阴沉闪过,汹涌渗人。
萧清望着一脸震惊的吴刚,缓缓靠近他耳边,“耶律扈现在应该在大祁吧?毕竟他最恨的耶律硕在这里,他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杀他的机会?”
吴刚眸子陡然大睁,面露惊恐,“你…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萧清面无表情,眸中闪烁漆黑光芒,“这些事人尽皆知,只是有的人会下意识分析出关系利害,毕竟不知何时,就会用到,不是吗?”
从与耶律硕做那场交易开始,他便已经开始了。从他们的部落,习俗,有名人物,到他们之间的关联,利害,渊源。从而推测出他们的想法,目的,计划和想要的东西。若说那段时间,他除了四处查探爆炸案与失踪案外,其余时间都在做的,就是翻阅有关的典籍书目,还有就是让鬼谷子替他打探漠北部落的一切异动和消息。
毕竟,要与耶律硕这种人周旋,若不打探清敌方虚实,很难有胜机。
“你以为耶律扈会真的照顾你的家人?错了,像他那样的人,只会杀戮,根本不会对任何无用之人产生怜悯之心。你只是他为达到目的轻易丢弃的一颗棋子罢了。”
“不!主子不会那么对我的!就算是这样,我也心甘情愿!是主子将我从最低贱的奴隶堆中拯救出来,吴刚这条命就是主字的!绝无二心!”
“吴刚你简直是疯了!竟然认那个丧心病狂的耶律扈为主子!难道你不知他为了攻下一个部落,将部落里的老人孩子通通都掳去当人质,最后在部落投降后,竟屠了上千名老幼妇孺!血流成河!这种丧心病狂之人天下人人得以诛之!你竟然还听命于他?!你简直是无药可救!”孙舟青筋直爆,满面怒火。
“你知道什么?屠杀部落并不是主子的命令,而是那些手下自己贪功好利,为了领到更多赏赐,没有听从主子的命令,擅自屠的部落!这关主子何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哈!我血口喷人?!耶律硕那种暴虐无度之人,若不是他纵容,哪有人敢擅自违抗他的命令?!我看你是完全被他给蒙蔽了!你…”
“行了孙舟,不要在说了。”褚睿沉声打断孙舟的怒语,转头望向吴刚,面色肃沉,“吴刚,无论如何,你的罪是逃不了了。本将只能以大祁军法来处置你,再上奏兵部消了你的一切职务。只是我希望你不要被一些偏执蒙蔽了头脑。若你不想看到曾经与你一同浴血奋战的兄弟们惨遭祸害,就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若你仍选择不言,本将也无话可说,这是你选择的路,既然要一意走下去,去了阎王殿也不要后悔。”
深深望了眼吴刚,褚睿转头,“林副校尉!将他暂且押下去,听候本将处置!调集三十甲兵前去守着,没有本将的命令,不要放一个人进去!”
“是!”林昊染几人上前,将地上的吴刚拉起朝外走去。
“吴刚。”身后有人叫他名字,吴刚步子一顿。
萧清站在原地,眸子沉静,缓缓开口,“漠北有种毒草,名陀罗散,此草与其他性质刚烈的毒草相和,制造出一种毒粉。此毒粉一旦被人食用,则会产生幻觉,神情恍惚,晕眩失忆之症。而一旦开始固定慑人此毒,中毒者不出三日,就会全身器官破裂,吐血而亡。而这种毒药最开始的症状,与营内前几日发生的红石莓果子中毒案的症状完全相同。吴刚,这并非偶然,而是人为。耶律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若你已真正做到无心,就不该在这件事上犹豫踌躇。”
萧清眸子幽深,宛如深不底的古潭,“好自珍重。”
一旁的林昊染深深地望了眼萧清,随后携着吴刚出了营帐。
“将军…”孙舟等人望向褚睿,面露踌躇。
“你们无需多言。吴刚死罪在所难逃。大祁军法严明,绝不会有所偏私!你们都下去!”
“可是吴刚大哥…”那个年幼小兵仍想说什么,却被孙舟猛地拉住。
众人行了礼,一一退出了营帐。
“我做梦都没想到,将军所说的内奸,竟是吴刚大哥。”那小兵默默低头跟在孙舟身后,暗自伤神。
走在前面的孙舟脸色阴沉,“小石,以后不要再说他了,尤其是当着将军的面。他以后也不再是你的吴刚大哥了,他只是一个别国派来的奸细。”
“可是大哥,刚哥他…”
“我说了以后不要再提他!”孙舟猛地转身,双眼赤红,“他是辽蛮人,还是大祁人,我都无所谓!曾数次救过我们兄弟,却从不多言,忠肝义胆,侠义心肠。这才是我看重的吴刚!而现在这个任意残害他人性命,狼心狗肺的家伙,老子才不会认他!”
“哥…吴刚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孙石眼泪朦胧,不断抽噎,“吴大哥人真的很好,他会悄悄给受伤的小石上药,还会给小石带帝都里的新鲜玩意。昊冉大哥那次被流寇砍下了马,也是吴刚大哥不顾性命将他从流寇刀下救了出来,吴刚大哥这么好的人,怎么…怎么可能是坏人?”
望着自己的小弟哭得伤心欲绝的脸,孙舟暗咬腮帮,须臾,缓缓上前,摸着孙氏的头,幽幽叹息,“小石,你还小,还不知道人心险恶。有些人,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他们或许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却伪装成一幅善良柔弱的样子,这样来欺骗身边的人,达到他们的目的。吴刚他…终究难逃死罪,将军如今处境艰难,我们不能再为他多添困扰,你明白吗?”
孙石轻声抽泣,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可,可是大哥…吴刚大哥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吗?就…就不能打他个几十军杖,再把他赶出大祁吗?这样的惩罚也够了吧?毕竟吴刚大哥也为咱们北境军立过很多功劳啊…”
“小石,军令难违。更何况,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做的了主,就算是将军,也不能随意赦免犯下这种大罪之人。”孙舟望向神色瞬间黯淡下去的孙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只是无名无权的小人物,根本无力改变什么。我只是希望,他能走得快些,不要受什么罪,哎…”
幽幽叹息,神色暗沉而疲倦,转身,携着一旁的孙石缓缓离去。
夕阳渐沉,照在两人背影上,拉出长长黑影。让人莫名得感到一丝的无奈与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