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士持枪飞奔过来,看清是他们,忙把枪口朝下,“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这里危险,不是你们该呆的。”
木英猛得捂上嘴,压住一声惊呼,她站起身后看清了,雪地中躺着好些人,好些死人,有绿色军装染满血的我军战士,还有一身灰衣满脸胡子的壮硕大汉。原本洁白的雪地,满是焦黑,又洒着刺目血红,一滩滩,一块块,白雪红梅,让人瞳孔连同心一起紧缩起来。
“正阳?正阳呢?”木英伸手扯住一个战士,急急问,来不及等他回答,又松了手疯跑向倒地的我军战士。她要看过,一定不能是正阳,不能,不能是正阳!
“姐夫……”君宝哭着跟在她后面,这跟他想像的一点都不一样,我们的战士那么英勇,怎么可能也死了。
“耿正阳和一些战士追出去了。”那战士眼红红回道。
木英腿一软,跌坐下来,她面前的小战士双眼暴睁,死不瞑目,胸前两个血洞。
“姐……姐夫没事……”
君宝要把她拉起来,木英挣开他手,颤颤伸出手,帮这个小战士合上了眼,手下尚温,可再不会跳起来朝她笑了。
“你们去那边吧,静秋同志正给人治伤。”这战士转头示意两间尚算完好的卧房。
木英起身,已不知说什么,心中悲喜交加,还夹着惊恐。
屋门推开,坑上躺着好几个战士,章静秋正忙着给他们包扎,闻声转头,看一眼俩人,直接吩咐,“过来帮我。”
伤口血肉模糊,君宝再忍不住,跑出房外吐了。
木英一点不怕,没了胳膊,没了脚,她都不怕,此时只觉得生命多可贵,只要能活下来就好。她挽起袖子先拿过空水壶,跑出去装了一壶雪,放到炉子上,盆中血水倒掉,重新换热水,给他们清洗伤口。
手上按章静秋要求做着,心中却越发焦急,正阳还没有回来。
轰隆一声闷响,她手上水盆打翻。
“姐……”
木英再管不得其他,冲出门外,朝声音来处跑去。
正阳,你千万不要有事,这辈子我已心满意足,只要你活着,活着就好。
“你们不能过去。”战士追上木英,“前面情况不明……”
“不,我一定要去。”木英甩开他手,跌撞往前奔去。
雪地上一脚一个深印,跌倒了再爬起来,木英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两字,正阳,正阳,正阳……
也不知摔了多少跌,走了有多久,前方走来一队人,脚步沉重。
她眯眼看,是绿军装,是我们的战士。
“正阳……”她大喊一声,往前飞跑,却又摔了一大跤。
身后君宝扶起了她。
走近了,走近了,战士血迹斑斑,互相搀扶。
木英忙找人,一个个面孔看过去,黄友宁伏在一战士身上,脑袋耷拉,脸色灰白,她上前,定定望住他。
“我们队长没了!”战士哽咽,“那武装暴徒被我们抓住了,可谁想到他身上还绑着炸药,自爆了,队长推开我们,没了……”
战士们恸哭。
木英吓地后退一步,“正阳……”她如同疯了一样,大喊起来。
“弟妹,正阳在这。”高飞走出一步。
正阳正伏在他背上,脑袋也如同黄友宁一样耷拉着,额头上包着几大圈绿色布头,看得出是衣服上撕下来的,鲜血正从脸颊上滑下来。
“正阳……”木英面色大变,一声嘶喊,声音已颤。
“活着,活着,正阳还活着。”高飞忙道。
活着两字拉回木英所有神智,她忙上前,把手伸到正阳鼻下,一缕湿气喷在她手上,她咧开嘴,“还活着,还活着,快……快回去……”
力气重新回到她身体里,她扶上正阳身体,不再去看正阳耳中流出的鲜血,聋了也不怕,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一周后,正阳在塔市医院睁开了眼睛。
木英握住他手,朝他柔柔笑,“你还活着真好!”
声音轻得如同最遥远的远方传来,正阳轻轻转动脑袋,脑袋很沉。
木英把手搭到他额头上,用了一丝丝力气压住他不动。她凑近,在他唇上轻吻一下,绽放最美笑容,慢慢说道,“你脑袋炸伤了,还得了严重脑震荡,耳膜穿孔,不过医生说都不要紧,你不会变傻,也不会变聋,过上一个月你就能全好了。”
木英嘟嘴,再在他唇上亲吻一下,“就算你变成傻子,变成聋子,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上辈子不会,这辈子更不会!”
耿正阳望着她的笑颜,伸起右手,揽住她脑袋,轻轻压到他胸口……
窗外阳光明媚,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