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答道。
程务挺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虽然笑得有些牵强,“还是少帅知我心——来,我敬少帅一杯!”
“请!”
二人喝下了一杯。
此前已经喝了不少,但薛绍认为,这才是第一杯朋友之间该喝的酒。
“少帅,请随我来。”程务挺左右双手各提起一瓮酒,说完就朝后堂走去。
薛绍跟着他,一路穿廊过户走到了后院的一个军用僚望塔上。
塔上狭窄,两人并肩而立。
程务挺把两瓮酒都掏去了泥封,将其中一瓮递给薛绍。
薛绍接了过来,两人捧着酒瓮一言不发的对碰了一下,开始一阵牛饮。
直到把整瓮酒全都喝干了!
“呼——”
程务挺长吁了一口气,仿佛是想要将胸中的郁闷之气全都吐尽一般。随后,他将酒瓮扔到塔下,咣当一声摔作粉碎。
薛绍没有摔,轻轻的将酒瓮放到了脚边。
程务挺转头看着他,表情之中有点不解之意——军人对饮,摔碗摔瓮那是常事,很多时候是为了表现一种奔放与豪爽。
“它应该被珍惜。”薛绍微然一笑,说道,“它曾经装着袍泽该喝的酒”
程务挺这才了然。他转过了头去看着南面的方向,“嗬嗬”的笑了两声。
薛绍不知道他这个“嗬嗬”是想表达什么用意。唏嘘?不屑?伤感?还是嘲讽?
“少帅,请看——”程务挺突然抬手指向南方。
薛绍举目看去,苍山如影大漠鹰扬,黄沙滚滚战马如龙。
好一派边塞沙场的雄壮景象!
“那里就是大唐的,万万里河山!”程务挺说道。
薛绍眉头一拧,他看到的都已经不是沙场,而是……江山了?
“我看到了。”薛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江山如画!”
“好一个江山如画!”程务挺仰天大笑。
“江山如画,何忍践踏?”薛绍拧眉远眺,轻声叹息。
程务挺猛然转头瞪向薛绍,“少帅,老夫今日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敢如实回答吗?”
“你问吧!”薛绍的表情很平静。
“若论沙场争雄,放眼大唐谁能与我程务挺一较高下?”程务挺问道。
薛绍眉头微拧看着远方,平静的答道:“西域王方翼,清远黑齿常之,朔方薛绍,或可与你一战。”
“少帅待我不薄,这个时候,还愿意跟我说这种大实话。”程务挺笑了,“那如果是你我二人联手,谁人能敌?”
薛绍深呼吸了一口,“天下无敌!”
“哈哈哈!”程务挺放声大笑!
薛绍沉默不语。
“我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像你我联手踏平于都今山的盛举,再也看不到了。”程务挺说道:“如今,王方翼远在万里开外的西域,黑齿常之与蠢蠢欲动的吐蕃人对峙于大非川。如此说来,倘若真要一决雌雄,也只有少帅能与我慷慨相陪了?”
“是。”薛绍平静的答了一个字。
“这就是你来河北的因由吗?”程务挺问道。
“不是。”薛绍的回答仍是很平静。
“那你为何从渭水大营里带来五万步骑,你的右卫嫡系?”程务挺问道。
“国家安危重于一切,防患于未燃。”薛绍答道。
“哈哈!”程务挺大笑,“冠冕堂皇!——分明就是信不过程务挺,分明就是把我程务挺当成了国贼来防!”
“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薛绍说道。
程务挺恍然一惊,万没料到薛绍会如此回答,他不是应该良言相劝,百般解释么?
旋即,程务挺就怒了,“既然如此,你还来此作甚?——速速回你大营,整兵前来与我一战!”
“恶来,你好糊涂!”薛绍转头看着他,神情很是无奈。
“我向来自知,不是什么精明过头的奸狡之辈!”程务挺闷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不想看薛绍。
“好吧,我是精明过头的奸狡之辈。”薛绍平静的说道,“我明知道你心怀二志想要起兵谋反,还跑到你的军营里来送上我的项上人头,让你祭旗涨你军威!”
程务挺恍然怔了一怔,转头看向薛绍,神情之中满是不解,“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好奇了——你当真就不怕死么?”
“怕。”薛绍微然一笑,说道:“当然怕。”
“那你还敢来?”程务挺双眉紧皱,大声质问。
“我不怕战死于疆场,不怕冤死于阴谋,也不怕老死于碌碌无为。”薛绍对视着他的眼睛,“我只怕,死于亏欠和自责!”
“你!……”程务挺先是一怒,随即又满副不解,“你别拐弯抹角,你究竟什么意思?”
“如果不能让你悬崖勒马,避免这一场内战的爆发……”薛绍深呼吸,说道:“你将遗臭万年,我将百死莫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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