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顗夫妇听得心头一怔一寒——怕的就是这个啊!
薛绍藏在月奴的房里,许久没再露面。他不用想都知道,太平公主和兄嫂这些人正在如何的数落自己,甚至一同出谋划策的要收拾自己。
但是,尝多了朝堂之上的冷枪暗箭尔虞我诈,回到这里享受一番这种亲情的“折磨”,对薛绍来说反倒是一种别样的舒坦。
痛,并快乐着。
只不过薛绍的心里很是清楚,这种痛并快乐的时光,并不能保持多久。自己,毕竟还是要走回朝堂,去面对他该面对的问题。
果然,薛绍回到家里还不到半日。黄昏时分,太平公主府里就来了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之贵,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武则天。
人之常情,女婿过于荒唐不懂事,作为一名强势的岳母肯定是要出面教育一番的。于是武则天这一来,差点就把薛顗夫妇吓傻了。他们怎么都感觉,武太后绝对是来兴师问罪,为女儿打抱不平的。
薛绍自然也无法再藏下去,只好亲自出迎。
“臣参见太后……有失迎讶,还请恕罪!”薛绍一板一眼。
“这话不对。”武则天冷冷的道,“应该是本宫去平康坊将你迎回才对。”
“呃……”薛绍怔了一怔,眼珠子乱转想要找人求助。结果发现,太平公主瞧都没有瞧他一眼。至于兄嫂,他们早已是满头冷汗害怕不已。
“别吱吱唔唔了。到书房,本宫有话问你。”
“是!”
二人就这么走了。薛顗夫妇连忙对太平公主说好话,想让她出面去为薛绍求个情。
太平公主被他们说得无奈了,只好说道:“兄嫂放心,不会有事。”
“当真?”薛顗夫妇不信。
太平公主无奈的苦笑了两声,说道:“太后若是真的因为平康妨一事生薛郎的气了,还犯得着主动前来兴师问罪吗?”
“这倒是。”薛顗夫妇恍然大悟。以武太后的作风,要么是直接锁了人扔进大狱,再不济也是派人前来把薛绍唤到宫里去收拾。哪里犯得着亲自屈尊而来呢?
如此说来,她就是有别的事情、还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和薛绍当面密谈。
太平公主静静的沉思,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看天空,喃喃道:“这天色,怎么这么奇怪呢?”
“是要下雨了吗?”萧氏无心的接了一句。
薛顗倒是一下就听出了太平公主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心中马上紧了一紧……风云变幻时局湍险,二郎将要带着我们薛氏一族,何去何从?
书房中。
“改旗易帜?”薛绍惊叹了一声。
迁都、改年号,改革帝都与官制的名称,再加上改旗易帜,这全都是“改朝换代”的标志……薛绍心中想道,一代女皇,终于是等不急了!
“没错。”武则天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丈母娘在教训女婿,俨然就像是在上朝一般,“此事,需得你来主张。”
“我?”薛绍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是不敢,还是不行?”武则天没有半点的拐弯抹角。
薛绍拧眉沉思了片刻,说道:“太后,这不是敢不敢、行不行的问题。想要在军队里推行改旗易帜,阻力是相当大的。臣以为,现在还不是最佳良机。倘若操之过急,势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京城州县,都已经推行开来了。阻力是有,但也没见得有多棘手。”武则天说道,“军队向来唯令是从,阻力与风险,从何而来?”
“信仰。”薛绍说了两个字。
武则天眉头一皱,“详解。”
薛绍说道:“军队里的大多数人,没读书识字少,不像那些朝臣和官员们识时务,明就理。军队一直用旗帜来指挥号令,军旗对军人来说就是一种信仰。战场上,经常会有很多将士为了守护一面战旗不倒,而甘于送出自己的性命。军人,多半都是热血昂扬的性情中人。现在突然一下要在军队里推行改旗易帜……将士们的情感上,可能一时接受不了。”
武则天闻言沉思了良久,说道:“你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改旗易帜已是势在必行。你给本宫估算一下,如果要在军队要实现全面的改旗易帜,需要多长的时间?”
薛绍思考了片刻,说道:“至少两年。”
“不行。”武则天沉声道,“最多半年!”
“太后,一个千人军府,就有上百面旗帜。大唐数十万大军,那么多的旗帜,一时间造也造不过来啊!”薛绍道,“此时四夷不宁。倘若操之过急引得军心不稳,于国大不利啊!”
武则天又沉吟了片刻,仿佛是有点不甘的点了点头,“那就一年。不能再多了!”
薛绍也是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一年,非常勉强。”
“此事,就交由你来处置了。”武则天说道,“念你连年征战劳苦,许你休憩了十日。现在朝廷正当用人之际,本宫身边急缺臂膀。承誉,你也差不多该要回朝就职了吧?”
“呃……”薛绍眨了眨眼睛,“何职?”
武则天满怀深意的微然一笑,“众望所归之职。”
薛绍直摇头,“臣不知。”
“别装糊涂了。”武则天没好气的道,“兵部尚书,舍你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