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愕然,无语以对。
薛绍把太一御刀抽了出来,微笑道:“这是我的舅舅、我的岳父、大唐的先帝赐给我的。它很很漂亮,很锋利,不是吗?”
段锋不知道薛绍是什么意思,茫然的点头。
“也很干净。”薛绍归刀入鞘,脸色一沉,“不饮血的刀,终究是摆设。不杀敌的将军,活着都是一种耻辱。”
段锋恍然明白了,急道:“少帅,你坐镇指挥即可,冲锋陷阵那是我们这些将军们的事情!”
“我也是一名将军。”薛绍微然一笑,翻身上马。
“你可是大唐驸马、兵部尚书、河陇黜置大使身兼三军统帅啊!”段锋拦住薛绍不让他的马走。
“如果我在意你说的那些头衔和身份,我今天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薛绍长吐了一口气,连他也不知道这是叹息还是轻松的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段锋,实话告诉你。不管我身上披了多少层皮头上顶了多少光环,我骨子里面只是一个将军。”
段锋愕然不已。
“我说真的。”薛绍满怀自嘲的笑了一笑,说道:“我本就不该是什么蓝田公子、大唐驸马,更不该是什么当朝尚书河陇大使。我只是一介武夫,杀人见血快意恩仇,如此而已!”
段锋带着茫然和震惊参杂的表情,默默的挪到了一边。
薛绍呵呵一笑,骑着马绕开他跑到了正在紧急集结的大军最前,拔刀出鞘
“我的袍泽弟兄们!”
“今日,薛绍与你们并肩一战!”
“生亦同袍!”
“死亦同坟!”
……
洛阳皇城,集仙殿。
武则天正在快步的走向太平公主的居所。
太平公主看到武则天进门时的这副神情,心中大致猜到了一些她的来历。
对自己的这位高深莫测君威炎炎的母亲,太平公主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这么多天来武则天几乎就从来没有笑过一次,连她最心腹的侍从也轻易不敢走到身边三丈之内,否则便会有周身阴寒呼吸困难之感。
但是今天,她满面春风脚步轻盈,人都像是年轻了二十岁,仿佛已然回到了她刚刚做上皇后的那一段美妙岁月中。
武则天已经走到了太平公主的面前,像一位寻常人家的慈母那样弯腰下身蹲在了太平公主的面前,轻抚她隆起的小腹,柔声道:“太平,孩儿今日还算乖巧吗,可曾踢你的肚子?”
“刚刚还踢过。”太平公主微笑着答话,柔顺中带着一丝畏怯,或者说是生分。
面对武则天,太平公主再也不会像以往那般无拘无束的撒娇和贴心贴背的乖顺,母女之间的关系好像已经隔一层纱。对此武则天仿佛也已经是习惯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现在她的心会更多的向着夫家向着薛绍,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自己当年,何尝不是如此呢?
“女人怀着孩子的时候,最应该高兴。”武则天拿出了一个折本,脸上满是藏上不住的笑容,“猜一猜,这写的是什么?”
太平公主的眼中微微一亮,“薛郎打胜了?”
“难以置信,不是吗?”武则天站起了身来,仰头看向窗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区区不过两百骑,竟然大破十万强虏;旬月之间,收复河陇数州数千里疆土!薛郎,薛郎,真乃天降之奇才、当国之柱石啊!”
太平公主只是淡然的笑了笑。
“怎么,你不高兴吗?”武则天将奏折在太平公主的眼前晃了一晃,表情有些诧异。
“薛郎大胜,儿臣当然高兴了。而且是万分高兴。”太平公主微笑道,“但御医叮嘱,儿臣不亦大悲大喜,只得有所把持。”
“哦……”武则天应了这么一声,自己的高兴劲仿佛了去了一大半。
片刻后,武则天坐到了太平公主的身边,将她的右手握在了自己的双手掌心轻轻的抚摩,轻声道:“太平,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更加知道,你对为娘已经有了隔阂与戒心。现在你听着,我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
说到这里,武则天故意停顿了一下。
太平公主表情未变但心里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便问道:“母亲想说什么?”
“你始终是我的女儿。是我在这世上最疼爱也最在乎的人。”武则天说罢,便站起了身上。脸上表情已然恢复到了她上朝之时君临天下的模样。
她开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背对着太平公主说道:“或许,还是唯一的一个。最后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