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问他:“刚刚棠柚小姐上去了?”
开口就叫出棠柚的名字,司机有些犹豫,没敢正面回答。
他透过车窗暗暗打量,瞧不见后座上人的面孔,之能瞧见规整的一角西装。
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而苍白。
搭话的人看穿他的想法,笑了:“我们先生姓萧。”
萧啊。
司机恍然大悟。
棠柚的未婚夫可不就姓萧么?
司机再不避讳:“棠小姐去探望孟云秋女士。”
那人道了谢,转身把他的话又复述一遍,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只看到他打开车门,撑开一把雨伞,恭敬地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
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了车,司机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纯黑色西装禁欲感十足,一张窥不出实际年龄的脸,英俊且冷淡。
左手微拢,挡住风,男人点燃一支烟,没什么表情,烟雾缭绕,他隔着重重雨雾望了这边一眼。
司机一时间没认出他的身份,呆呆地看着,直到男人撑伞沿着棠柚方才走过的路进去,才恍然惊醒。
棠柚坐在暗红色沙发上等了许久,只等来严肃脸女佣的一句抱歉。
“孟女士准备睡午觉,说不想见您,”她深深鞠躬,“抱歉,棠小姐,请你回去吧。”
棠柚站起来,细声细气:“那等奶奶有时间了,我再过来拜访。”
女佣没有说话,她上了年纪,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不苟言笑。
棠柚出了门,忍不住站在花园中回望,只能看到玻璃窗上朦朦胧胧的一个剪影。
又消失了。
她咬唇,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下走。
走出去一段,鹅毛细雨渐渐急,沾湿了她的发梢衣衫;棠柚这才想起,自己的雨伞落在了会客厅。
叹口气。
小时候就有老师给棠柚的评语中写“自尊心强”,虽然她如今渐渐地被磨平滑了性格,但骨子里的傲气和执拗气还是无法磨灭掉。
被拒之门外算是情理之中,现在再回去拿伞怎么想都觉着不合适。
棠柚纠结再三,最终决定还是放弃。
算了,反正这里离她的车也不是太远,就这么走过去也没什么。
谁知急雨骤打,雨珠子越来越大,棠柚今天穿的衣服少,抱紧胳膊,忍不住重重打个喷嚏。
一把黑色的大伞,移到她头顶上。
棠柚仰脸,看到了萧则行。
他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大黑伞,完整地罩在她头顶上,遮住倾泻而下的雨珠。
萧则行叫她的名字:“棠柚。”
语调没什么起伏,视线落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往上移了移。
湿透的衣物牢牢地贴在她身上,柔软干净的曲线暴露无疑。素白的胳膊上甚至能够看到皮肤下淡淡的青紫色血管,漂亮的近乎妖。
本就是为了求人而来,妆容也素淡干净,皮肤苍白,松散的头发安静乖巧垂在肩膀上,眼睫唇角都是水,又蒙上一层浅浅水雾。
看上去像是哭了。
被风冻的发冷,棠柚没来得及调整好情绪,轻声叫他:“萧先生。”
男人个子太高,她只能仰脸看他。
萧则行将伞递给棠柚,示意她先拿着,自己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肩膀上。
温暖的雪松和香根草气息将她完整地罩起来。
把外面的寒气完全隔挡开。
棠柚捏着那柔软的外套,心想,这倒是个婊他的好机会。
棠柚仰起脸来,可怜兮兮地看他:“你能送我回家吗?我没吃早饭就坐地铁过来了,回去还需要挤两个多小时,现在又冷又饿,真的好难受呀。”
――快!
――拒绝她!
――快点露出那种厌恶的眼神然后一把把伞挪开!回去后坚定不移地向萧老爷子提出退婚!
在棠柚无比期盼的目光中,萧则行微微一笑,颊边酒窝浅浅:“当然可以。”
棠柚:“……”
您不是最讨厌白莲花了么?这么明显的谎言您都听不出来么?
萧则行话题一转:“来这里探望你奶奶?”
正垂头丧气的棠柚怔住:“萧先生怎么知道?”
很快,她记起一件事:“啊,二叔是不是住在这里?”
“二叔?”
“对呀,就是萧则行萧叔叔呀,”棠柚笑,“伯母和我提起过一次,说二叔嫌弃原本的房子太吵,搬到这边住……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见过二叔呢。”
萧则行不动声色:“见过。”
“嗯?”棠柚停下脚步,颇为讶然地看他,“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啊?”
黑伞转了个圈,萧则行平静无波地告诉她:“你五周岁生日那天,棠爷爷带你来萧家玩,萧则行也在。”
棠柚有点发愣:“你记得好清楚啊。”
算起来,那个时候,萧维景应该也就……十岁?十岁时候的孩子会清楚地记住这些东西吗?
棠柚都想不起来自己十岁时候干过哪些混账事了。
萧则行垂眸看她,缓缓开口: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你尿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