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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太后按下岑贵妃的手,对贞和帝冷笑道:“陛下真是好定性,皇嫡子流落在外,竟是生生瞒了哀家二十几年。”
“陛下明明知道当年明和宫大火,说允煊被大火烧死,虽则只是场意外,但那时魏后病重,贵妃和淑妃两个孩子都怀着身孕,正是哀家执掌宫务,因着这场意外,哀家愧疚了二十几年,心痛了二十几年。”
也是因着那场大火,宫里宫外都认定是她容不下魏后,容不下皇嫡子赵允煊,皇帝刚登基不到一年,就用火烧死了赵允煊,逼死了魏后。
她为永泰帝皇后二十几年,勤俭克己,兢兢业业,为永泰帝打理后宫,助他登上帝位,抚养子女得来的贤后之名一场大火就蒙上了洗不去的污名。
在那之后,皇帝更是明里暗里开始消减岑家的势力。
而那场大火虽与岑家无关,却到底心虚理亏,也觉得该让皇帝发泄一下怒火,所以就一步步退让,立后之上更是不敢强逼。
结果......呵呵。
岑太后一阵咳嗽,岑贵妃忙又伸手帮她抚了抚背。
岑太后这才又苦笑了一下,道,“可到头来,那孩子竟是被你送出宫去的。皇帝,你竟是这般狠的心,眼睁睁看着哀家心痛愧疚,这样的事却不肯跟哀家说?那不是哀家的孙子吗?”
贞和帝面上似也露出愧疚之色。
他道:“母后,这是儿子之过,但实在也并非是儿子有意瞒您,这都是元陵大师和翼皇叔的意思,道是这孩子命途多坎,出宫抚养一事,委实不可更多人知道,是以才未能告知母后实情,还请母后见谅。”
岑太后看着面前的贞和帝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这是从四岁起就养在她身边的儿子。
也曾母子情浓,依缠过她的儿子。
可是什么时候跟她离了心呢?
好像一路都无所觉,他一直都是孝顺的。
只是突然有一天,她就发现这个儿子对着自己的笑原来竟都是虚情假意了。
原来他早就开始防备自己,开始算计岑家了。
无怪得人多说皇家无亲情。
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血,又有周边那许多不知何心思的人日日挑唆着,就算你付出再多,曾经感情再好过,微不可见的嫌隙也能被扒拉大,直至成为不可跨越的鸿沟,甚至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此刻看着贞和帝,只觉得心中恨极。
可是却也无计可施。
他不也就是仗着自己无计可施吗?
她闭了闭眼,道:“罢了,既如此,便也罢了。”
她喘了两口气,再睁开眼,道,“不过哀家听说允煊在宫外已经成亲,还有了一个嫡长子,已经快五岁了?哀家没能亲眼看到允煊成亲生子,趁哀家还有一口气在,改日就把他媳妇和孩子都召进宫来,让哀家看看吧......这样,哀家也能瞑目了。”
你瞑不瞑目跟允煊的媳妇孩子有什么关系?
不过听到岑太后提起次子在宫外娶的那个女人,还有生下的那个孩子贞和帝也有些头疼。
依贞和帝之意,那女子只是个商户女,随便放到儿子后院也就是了,将来也不差一个宫妃或者嫔位,可偏偏就因为她闹出这么多事来,还让儿子和温家,和淑妃那边闹出嫌隙来。
贞和帝迁怒,便对阮觅十分不喜起来。
至于孙子,他孙子已经有好几个,对阮觅生的那个孙子见都没见过,着实谈不上什么感情。
他道:“那不过是允煊在民间时纳的,是商户人家出身,算不得什么媳妇。母后要是身体尚许的话,倒是可以看看有哪家闺秀不错,合适允煊的......不过这事劳神,母后身体不好,还是多多休养为好。”
岑太后看了皇帝一眼,道:“哀家怎么听说允煊十分爱重他在宫外娶的那女子,还为了她当着满朝文武拒了温家的婚事,让温次辅无脸?那温家大姑娘可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家世有家世。”
“既然允煊能为了她拒绝温家大姑娘,想来那女子也必是不凡......允煊是皇嫡子,婚姻大事是不可马虎,世家闺秀也可以看着,但那女子毕竟给允煊生下了长子。”
“世人皆说帝王重长子,百姓爱幺儿,这长子的意义也是不同的。依哀家看,不若就先赐两个教养嬷嬷去教导一下那女子宫规礼仪,再传了她和那孩子到宫中让哀家看看。”
说着顿了顿,道,“若是那女子真的不堪,那就该将那孩子接进宫来教养,待允煊成了亲,再接回去由他的王妃教养才是。”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提到温家和赐婚一事,贞和帝心气更是不顺。
他本也不喜阮觅,并无心护着她,且若太后把矛头对上了阮觅母子,也能缓了次子和淑妃还有温家的关系。
只是想到阮氏就住在自己生母隔壁,若是岑太后派了人过去可能会打扰到生母,所以他就皱了皱眉道:“朕听允煊说过,以前他身边的几个嬷嬷现在都在阮氏身边服侍,想来那阮氏宫规礼仪应该都是熟悉的。”
看到岑太后面上的冷色,他笑道,“不过母后想见见她和那孩子的心儿子倒是能理解,就是儿子也没见过那孩子。不若朕明日就着人传旨,召阮氏和那孩子入宫吧。”
岑太后面色这才缓了些下来。
贞和帝近来身体不适,此时和岑太后说了几句话就也咳了几声,露出了疲惫之色。
岑太后看见,道:“皇帝你身体不好,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平日里也别太劳累操心了。”
“是,儿子劳母后担心了。”
贞和帝也不想在这里继续母慈子孝下去了。
他在大太监德庆的搀扶下起了身,道,“那儿子就先回去,母后您保重身体。”
又看向岑贵妃,道,“贵妃,你好好照顾母后,这里就辛苦你了。”
岑贵妃起身微微向贞和帝行了一个福礼,道:“这都是臣妾应尽的本分。”
贞和帝点头,状似很满意的离去了。
待皇帝的身影出了门已经不见,岑贵妃这才抬起头来漠然的看向那空荡荡的大殿门口。
眼中的恨意一划而过。
这许多年来,两人的交流好像就只限这么一两句了。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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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和帝出了大殿之后在德庆的搀扶下上了龙辇,从慈恩宫回乾元宫的路上途经温淑妃的流庆宫,他就摆了摆手,唤了人停下。
德庆躬着身子问道:“陛下,要进去看看吗?”
自从赵允煊的身份爆出来,皇帝下了诏书之后就再没召过温淑妃过来侍寝,温淑妃也没有再主动过来服侍皇帝......以往不管贞和帝召不召见,或者去不去流庆宫,温淑妃也时常过来乾元宫或是陪皇帝说说话,或是做了些点心给皇帝尝尝的。
贞和帝看着那紧闭的宫门默了半晌,最终还是道:“不必了,走吧。”
回到了寝宫,贞和帝才又问道:“淑妃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德庆一边扶着贞和帝上榻,一边就柔声禀道:“陛下,淑妃娘娘前两日就染了风寒,一直病着,因怕过了病气给陛下,就不敢过来探望陛下。这事也怪老奴疏忽,怕陛下担心,就没将此事禀告陛下。”
“病了?”
贞和帝怔了怔,道,“那现在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陛下不必担心。”
德庆道。
贞和帝点头,默了默,又道:“既然淑妃病了,那就召温家的老夫人过来陪淑妃说说话吧,温老夫人一向大义明事理,让老夫人开解开解她也好。”
德庆:“是,老奴这就下去吩咐。陛下放心,娘娘一向是最能体会陛下苦心的,待她病好了,必就会过来服侍陛下了。”
贞和帝点头。
但愿他们都能明白他的苦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