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天和:“美人并不个个可爱,有些只是悦目而不醉心。”
江子蹇笑了起来,那句仍然来自他最喜欢的文学作品《堂吉诃德》,低头看手机,上面是与佟凯这大半个月里的聊天记录,上刷,下刷,最后把聊天记录一下全删了。
江子蹇:“他好像对我没什么感觉,算了,不想了。”
天和胡乱敲了两下代码,心不在焉地说:“有吧,我看昨天下午他挺感动的。”
江子蹇:“妈的。”
江子蹇把手机扔在茶桌上,抬头,望向秋日里灿烂的阳光,闭上双眼,桂花的香味隐隐传来,碎花瓣落在天和的键盘上,天和随手把它扫开,沉默片刻。
江子蹇:“想找个地方,安放自己无处可去的灵魂,实在太难了。”
天和手指放在键盘上,却侧头望向江子蹇。
江子蹇:“怎么?你也想谈恋爱吗,宝贝?”
天和:“我只是在想一个算法相关的问题!不要胡乱给我加戏。”
江子蹇忽然灵机一动,说:“来,我给你介绍!宝贝,包在哥哥身上!”
天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击剑场上,天和一式拨挡,逼开对手,退后,双方行礼。
吴舜摘下头盔,说:“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多了。”
天和真想揍死江子蹇,还以为要介绍什么人,最后又找了浓眉大眼的吴舜。而且吴舜就没事做么,超长时间待机,随叫随到,一接电话,比他们来得还快。
“觉得我怎么样?”吴舜笑道,“勉强能陪练不?”
天和说:“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两人都笑了起来,吴舜与天和到场边坐下,教练正在纠正江子蹇随便约来的一个男模,江子蹇则在一旁无聊地等着,对方第一次来,江子蹇反而成了他的保姆,小心翼翼,怕把人给打哭了。
吴舜倒是很厉害,什么都会,而且都玩得很好。天和听江子蹇说过,这家伙当年在波士顿读书时,打台球还是全美斯诺克业余组的亚军。
天和的击剑则是关越手把手教的。
两人一起看江子蹇与男模对剑,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天和却从对方的动作里看出,那男模非常重视江子蹇,并努力而笨拙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吴舜侧头端详,说:“小江最近似乎被情所困。”
天和有点意外:“他告诉你了?”
吴舜:“看出来了,其实像他这样挺幸福,我就不行。”
天和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心里突突地跳,该死的江子蹇,不会把自己和关越的事告诉吴舜了吧?
普罗在耳机里说:“你该接话了,不然气氛会很尴尬。”
“为什么?”天和自然而然地接了话,心想你这ai成天到底在想什么,太多管闲事了。
他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追问,将话题继续下去,吴舜却笑道:“小江是个浪漫主义者,可我呢,从小到大,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一个人动心后,苦苦追求,直到总算告白的那一天,捅破了窗户纸,就会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天和听出吴舜话里隐藏着的某种信息,他用“一个人”来模糊了性别概念界限。
“好像有许多人都有这样的问题。”天和眉头微蹙,说,“我见过不少。”
吴舜笑道:“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而对我来说,‘两情相悦’才是爱情的坟墓吧。”
天和点了点头,两人看着江子蹇在场上伸手,把那小男模拉起来。摘下头盔后,对方长得很帅,气质也很好。
天和:“这么说来,一个永远不会接受你告白的恋人,会比较适合你。”
吴舜想了想,笑着说:“最好呢,对方还有点小手段,时不时给我点甜头,欲拒还迎,若即若离,三不五时给我发张好人卡,失恋时再借我肩膀,大哭一场,我非常吃这一套,简直就是死心塌地。”
天和认真地说:“剖析自己的内心需要非常强大的勇气,吴舜,我非常地钦佩你。”
吴舜笑了笑,看天和,天和在这一刻忽然觉得,他们也许可以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于是侧身过去,隔着一身剑服,与他拥抱了一下。
但拥抱过后,普罗提醒道:“如果你与他只是当朋友,走得太近以后,江子蹇觉得吴舜取代了他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一定会嫉妒他,最后和他翻脸,说不定会卸掉吴舜一条腿,接下来,吴舜的爸爸则会报复江子蹇,江子蹇的父亲江潮生,又会不顾一切地报复吴舜的家庭,这样一来,你有小概率像海伦一般,挑起了两个家庭的永不能化解的仇恨与无法弥补的创伤。”
天和:“……”
吴舜:“明天打桌球去?”
天和换完衣服出来,答道:“明天入职,要上班了。”
吴舜意外道:“恭喜,公司打算重开?”
天和:“独自去青松资本报到,目前看来……嗯,我觉得关总不会允许我擅自招人,去祸害他的公司。”
吴舜大笑起来。
当夜江子蹇与天和坐在车后座上,天和朝江子蹇说:“我决定以后不再和吴舜走得太近了,对我们彼此都不好。”
江子蹇身边坐着那男模,当着男模的面,他还在挑选今晚上床的对象,最后心烦意乱地把手机上的照片全删了,点点头,说:“知道了,明天上班?你用我家的车吧,我送你入职。”
天和自然一口拒绝,江子蹇示意车停,让那男模下车,朝他笑着说:“谢谢你啊,今天过得很高兴,真的谢谢你来陪我。”
对方也笑了起来,说:“江总,下回见,有需要随时叫我。”
天和十分意外,看来江子蹇今晚决定独自一人了。
天和:“这男生挺好的,我建议你尝试谈恋爱,别急着上床。”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子蹇说,“所以才不想带他去我家。”
车内,两人沉默。
“关越要结婚了,你知道吗?”江子蹇忽然说。
“你们的消息怎么都这么灵通?”天和道,“这也太快了。”
江子蹇道:“吴舜说的。他们的圈子里,八卦总是传得很快。”
天和:“昨天我才刚知道。”
江子蹇漫不经心地翻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说:“昨天?关越上周已经和那女孩见过两次了。还一起吃过饭呢。”
“哦。”天和点点头,说,“原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江子蹇:“关越真是太了解你了。”
天和:“掌握了所有激怒我的方法吗?不过我还挺平静。”
普罗:“我想这不是报复,他只是在你这里没有得到帮助后,需要另想办法……”
江子蹇:“不,是仗着你还爱他。”
天和乐道:“那他只能失望了,难不成还希望,结婚以后再找我复合吗。”
普罗:“……应付一下家里,你如果不确定,可以亲自问他。”
江子蹇:“结婚了可以离婚。”
天和:“不要这么揣测他吧,他的人品应该没到这地步。”
普罗:“天和,你需要我推荐给你几个办假证的公司么?”
江子蹇&天和:“普罗!”
江子蹇:“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天和想了想,补充一句:“二婚男在婚恋市场上行情不会太好。我总不至于当个收破烂的。”
江子蹇忍不住又说:“我要是关越呢,我心里清楚得很,无论二婚三婚四婚……哪天只要服软了,朝你低头,回来找你,你还是会不计前嫌地接受他。”
天和深吸一口气,想说点什么,但他知道在江子蹇面前,没必要争那点无谓的面子。
“你说得对,”天和也总算承认了,“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
江子蹇侧头看天和,伸出手,揽着他的后颈,让他靠过来,两人的额头稍微碰了下,便即分开。
“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下车前,江子蹇朝天和说。天和笑了笑,朝车里的江子蹇挥手,与他告别。
普罗:“我建议你与关越面对面的沟通一下这个问题。”
“我又不爱他,随便他做什么,如果被我抓到他骗婚,我也许会顺便举报他。”天和总结道:“这是个小概率事件,但不代表它不会发生。”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一句话是什么吗?”天和回到家,灯开着,方姨回去睡了,桌上放着宵夜。
普罗:“‘我爱你’吗?”
天和:“不,是‘有需要随时叫我’。这是‘我爱你’的另一种含蓄的表达。朋友之间专用。”
国庆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早晨。
天和差点被房间里突然响起的贝多芬吓出心脏病来。
“普罗!”
天和从床上爬起,抱着被子,愤怒道。
普罗:“我只是想让你提前熟悉一下环境,抱歉。”
天和:“……”
天和在贝多芬的《g大调小步舞曲》中洗漱完毕,坐到餐厅里开始吃早饭。方姨为他准备了个斜垮的公务包,电脑收好,给他看文具,说:“不知道这些你上班用得着不,前几天去逛街,聊了几句,店长听说你要上班,送了我这一套东西。”
天和知道他去“上班”的这件事,一定让方姨的老朋友们都觉得很有趣,大家也都在鼓励他,于是随口道:“怎么就像小时候去上幼儿园一样?有种‘我们家天和要上学了’的感觉。”
方姨笑道:“有区别吗?小江家的车来接你了,人没来,他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司机送你去,每天接送,这样上下班你都不用亲自开车,路上正好休息会儿。这是你的午饭,微波炉热三分钟就行,别热久了。”
天和说:“你们太会替我安排了。”
“关越死了。”鹦鹉叫道。
方姨一边为天和收拾文具,一边朝鹦鹉说:“从今天开始,要说‘老板好’。小天,白律师早上打电话来,已经先去你公司了,这几天对方法务已经打电话找他沟通过,他会为你提前最后一次检查好新合同。”
天和:“谢谢。普罗,贝多芬来一首就够了,现在能换首歌吗?再播欢乐颂我就要打你了。”
音响里放起了巴赫,一切终于变回正常了。
“我出发啦。”天和吻了下方姨,换好衣服出门去,门口停着江家的劳斯莱斯。
天和:“……”
天和本来想从劳斯莱斯后面绕过去,却被等在车外的司机看见了,为他拉开车门。
天和只得上车,开始了他人生里的第一天职场生活,即将前去面对那个本该是他未婚夫,却在谈婚论嫁的关越,以及熙熙攘攘的一整个陌生公司。
普罗:“有什么感觉?”
天和认真地说:“人生第一天上班,前任成了新老板,简直意义非凡。”